「對不起,」舒沫被她瞪得心生尷尬︰「我並不是想瞞著你,只是,怕弄錯了。害你空歡喜一場,那還不如……」
宋嬸抖著唇︰「是真的嗎?你,你不會哄我的?」
「這麼大的事,我哪敢編謊話哄你?」舒沫道。
「我,我要去見她~」宋嬸說著,激動地掀被下床。
舒沫唬得慌忙按住她︰「宋嬸,千萬別!她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你這樣突然找上門去,豈不嚇壞了她?」
宋嬸一怔,慌亂地模著臉,又拉整衣物︰「我,我的樣子很嚇人嗎?」
「不是,」舒沫又是感動,又是感慨︰「起碼,得先確定你們確實是母女之後,才能去見呀。」
「你不是說,玉佩在她身上嗎?」宋嬸驚訝地揚起眉。
「是在她身上,可……」
「那就夠了,還需要什麼證明?」宋嬸反問。
舒沫無語。
忽然發現,要跟一個與女兒闊別近三十年,極度渴望親情的母親說理,是件極不明智的事。
平素精明干練,通達人情世故的宋嬸,這時滿腦子只有見面認親一事,竟全沒了理性。
宋嬸忽地跪了下去︰「求娘娘開恩,讓我進王府,見一見靜萍~」
舒沫急忙拉她起來,她卻執意不肯,只說︰「求娘娘憐惜~」
「要安排你見她一面不難,」舒沫一臉為難地道︰「可你這樣突兀地找上門,她不見得肯認你。除了玉佩之外,總得拿出點別的,能夠證明你們之間關系的東西……」
「別的?」宋嬸見她說得有理,思索一會,道︰「有了,我記得崔司苑曾說過,靜萍左肩有顆紅痣,形似紅豆。另外,當年送她出去時,她身上的衣物都是我親手所制,衣角繡著綠萼梅花。」
「行,」舒沫點頭︰「我找人悄悄打听一下,盡快給你答復。」
「大恩不言謝,奴婢給娘娘叩頭~」宋嬸說著,又要跪下去。
「快起來~」舒沫急忙阻止。
兩個人正拉扯著,立夏在院外輕喚︰「小姐~」
「什麼事?」
「王爺來了~」
舒沫不高興地噘起嘴︰「他來做什麼?」
宋嬸抿唇一笑,推了她一把,催道︰「自然是來接你的,快去,別讓王爺久等。」
「誰要他來接?」舒沫小聲嘀咕著。
「別抱怨了,」宋嬸輕輕地道︰「想想我這一輩子,就知道娘娘如今有多幸福。千萬要珍惜,別等失去了再後悔。」
從她的話里,舒沫忽然隱隱察覺到了寂寞。
這種寂寞,夾著回憶,帶著痛苦,裹著無奈……
舒沫抬頭看她,宋嬸回她一個鼓勵的笑。
是啊,與宋嬸經歷過的那些苦難相比,她的這點痛算什麼?
最起碼,有什麼不滿和矛盾,還可以當面說清,可以據理力爭,有解釋和挽回的余地。
而宋嬸,卻只能在回憶里,緬懷一生中僅有的一點溫暖。
于是,舒沫釋然了。
「我走了~」她沖宋嬸羞澀一笑,輕快地走出了小院。
陳管事垂著手大氣也不敢出地立在院外,見到舒沫長長地吁了口氣︰「娘娘,你可來了~」
「王爺來多久了?」舒沫不禁有些好笑。
夏侯燁又不吃人,他干嘛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剛來沒多久,」陳管事抬起袖子,擦了擦滿頭的汗,結結巴巴地道︰「正,等著娘娘用,用膳呢~」
鄉下地方,這個時候也沒地方買菜,臨時殺了只雞,從地里掐了些青菜。
招待舒沫已嫌簡陋,誰曉得王爺突然也殺來了?
舒沫哪里曉得他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徑自越過他,走了進去︰「來了?」
夏侯燁在桌前正襟危坐,見她語氣輕松,不覺微微訝然,按捺住疑惑,狐疑地打量她一眼,輕應︰「嗯~」
舒沫拉開椅子入坐,閉了眼深深地嗅了一口,嘆息︰「還是農家的飯菜香~」
「是太餓了?」夏侯燁微感惱火︰「不用問,中午定然又沒有吃~」
立夏幫兩人盛了飯,悄悄立在身後。
「可以開動了嗎?」舒沫問。
「吃~」夏侯燁無奈地道。
舒沫一口氣扒了三碗飯,這才心滿意足地癱在椅子上,享受熱茶。
夏侯燁瞧得目瞪口呆,又是生氣,又是心疼︰「餓成這樣,早干嘛去了?」
「跟我說說睿王妃~」舒沫忽然抬起頭,沖動地道。
夏侯燁一愣︰「好端端的,提她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忽然想知道~」舒沫固執地道。
「時間太久,不記得了。」夏侯燁皺了眉,神情冷淡,明顯不願意多談。
「怎會不記得?她是你的妻,是小宇的母親!」
「我常年在外打仗,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她又是個安靜的人,所以沒什麼好說的。」夏侯燁面無表情。
「我听說,薛凝香的父親,不但武藝超群,軍功了得,更是古往今來第一情痴。」舒沫咬著唇。
有這樣的父母,薛凝香必然也有許多與眾不同的特質,吸引著他?
「誰這麼無聊?」夏侯燁冷哧。
「他是大夏唯一一個,連妾室和通房都沒有的將軍。一輩子,只娶了一個女人。」舒沫看著他,一字一句,慢慢地道。
所以,誰說在古代,一生一世一雙人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端看,彼此的感情有多深,是否願意一輩子守著一個人,一段情罷了。
夏侯燁默然半晌,道︰「不早了,回家。」
他當然知道她在暗示什麼,可問題是,在遇到她之前,他已經有妻有妾了。
總不能,讓時光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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