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紅咬著唇,頗為委屈地道︰「可是,小姐有什麼事,只與立夏姐姐說,卻要瞞著我和綠柳。」
「哦?」舒沫不動聲色︰「你倒是說說,我瞞著你和綠柳什麼?」
春紅大起膽子︰「是什麼,小姐心里明白。」
「春紅,」舒沫正色道︰「我如今被夫家休離,又不見容于娘家,可以倚仗著,只有你們幾個。若是咱們自個再離了心,這日子可真沒法過了,明白嗎?」懶
春紅垂了頭,不吭聲。
舒沫知道她生了去意,也不點破︰「這些事,咱們以後再說,我先去見舅老爺。」
出了門,孫瑜卻沒在堂屋,站在院子里四處打量,听到環佩聲響,轉過頭來,好奇地打量她一遍︰「十年不見,倒是長得這麼高了~」
「給二舅請安~」舒沫施了一禮。
「快起來~」孫瑜忙過去扶她。
「二舅請屋里說話。」舒沫把他讓到堂屋,命春紅上茶。
孫瑜笑道︰「這地方倒是寬敞,又清幽,只是遠了些。」
「本該是我去探望舅舅,倒要勞動舅舅奔波,真是不孝。」
孫瑜搖著手︰「自家人,不要說這些。你不方便出門,舅舅多走幾步路,算不得什麼。只是舅舅人微言輕,幫不上忙,莫要見怪~」
春紅送了茶過來,拿著帕子這里擦擦,那里抹抹。蟲
立夏幾次給她使眼色,她只當沒有看見,磨磨蹭蹭地賴著不走。
可這兩人客氣來客氣去,盡聊些無關緊要的事,半句重點也沒有,听得她不禁著急起來。
她不信,孫瑜真的只是單純關心外甥女過得好不好才過來!
這幾日冷眼旁觀,她至少看清一件事。
小姐一直在裝痴扮傻,肚子里其實盡是些彎彎繞!
這個舅老爺突然冒出來,內里肯定有鬼。
把這些打听清楚了,才有了回去的籌碼,有了讓李氏重新接受她的可能。
立夏氣不過,索性揚了聲︰「春紅,你來一下。」
春紅沒辦法,冷著一張臉走出去︰「干嘛?」
「干嘛?」立夏揚起眉毛︰「小姐在跟舅老爺說話,你沒看到嗎?」
「我又不瞎!」春紅沒好氣地回。
「看到了還不曉得避開?」立夏生氣了,沉了臉訓。
「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干嘛不許我听?」春紅不服氣地頂嘴。
「主子說話,丫頭在一旁攪和,這是哪家的規矩,我倒是不知了?」立夏見她毫無認錯之意,越發氣得狠了。
綠柳在一旁听了,嘲諷地插話︰「你當小姐還是永安候府的七姑娘呢?今時不同往日,候府的那套規矩,我看也不適合了。再說了,屋子總共才這麼點大,就算想避,又能避到哪里去?」
「就是!」春紅得了支持,越發覺著自個有理︰「一樣的二等丫頭,你憑什麼教訓我?還是說,你如今成了小姐的心月復,身份上高我們一等了?」
「小姐可沒說這個話!」綠柳眉毛一豎︰「若是只升了她的等,我頭一個不服!要論服侍姑娘,大家都是一樣的,憑什麼她吃肉,咱們喝湯!」
「你,你們!」立夏氣得臉發青。
「吵什麼呢?」許媽走進來,一臉不認同地看著她們︰「隔著老遠就听見你們在鬧,也不怕旁人听了笑話?」
「你問她們去!」立夏擰了身子。
平時掐尖就算了,小姐都到這步田地了,不想著好好過日子,只記著爭名奪利,太過份了!
「哼!」綠柳豈是怕事的?冷哼一聲︰「有人想乘這個機會,在小姐面前爭功冒頭,當管事娘子,獨攬大權!」
「听听,」立夏氣得哭︰「這說的是什麼混話?」
「胡說八道!」她含沙射影,許媽怎會听不出來,登時好氣又好笑,喝道︰「都是沒出嫁的大姑娘,說這種話,也不怕臊了人?」
「反正,她要管著我,我第一個不服~」綠柳輕哼一聲,倒底小了聲。
「我也不服~」春紅小小聲接了一句。
「你們呀~」許媽嘆氣︰「有那閑功夫拌嘴,倒不如多做幾樣活計!」
「我倒是想,」綠柳回道︰「可總得有地方下手才行!你倒是說說,這屋里有哪樣東西是象樣的?大到房子家什,小到窗簾,桌布,椅墊……就連用的碗筷都上不得台面!」
「如今不比在候府,說不得只能事事精簡。」許媽皺了眉︰「你拿候府比,日子怎麼過?」
「我就是這話~」綠柳拿著理,得意洋洋︰「可有人偏還拿著候府的規矩擺譜教訓人,這才是不合時宜!」
「我,我哪是這個意思?」立夏漲紅了臉分辯。
「這里可是林家莊子?」這時,院外有人高聲喝問。
許媽忙道︰「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廚房的東西送過來了,幫著歸置一下吧。」
坐在堂屋里,把院子里的動靜,爭執盡收眼底。
孫瑜看她一眼,笑︰「你這院子里,好象不太清靜呢。」
「可不是?」舒沫不動聲色︰「還要煩舅舅操心。」
「幫你找幾個人倒是沒有問題,」孫瑜也是人精,一點就通,抬起下巴朝外面一呶︰「不過,這幾個已跟了你這麼多年,你舍得?」
「要生肌,必先去腐。」舒沫淡淡地道。
「人心難測,外面買的,不見得就合了你的意。說不定還不如她們,起碼知根知底,使起來順手。」
「丫頭不急,慢慢挑就是。」舒沫笑了笑︰「可看家護院的,卻要請舅舅費心,最好是你用慣了的,撥幾個給我使使。」
「你這鬼丫頭!」孫瑜撫著下巴看著她︰「巴巴地叫了我來,原來是看中了我手里有幾個人,動腦子算計上了呢?」
「舅舅若是不舍得,只當是借給我救急也行。」舒沫撇撇嘴︰「待過段時間,我緩過勁來找了人再還給你,可行?」
孫瑜笑道︰「就你最精明!外面幾個也是借的吧?還沒還人呢,又算計上我了?等你找到人,誰曉得要多久?鬧不好就是黃鼠狼借雞,有借無還!」
「舅舅這是信不過我了?」
「幾個護院,還不至于。」孫瑜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這些瑣事,我都幫你料理了。你好集中心思去想衣裳款式,那才是大收益。」
「今天請舅舅過來,正是要談此事。」
「哦?」孫瑜很是高興,放下茶杯︰「可是又有了新樣子,拿過來我瞧瞧。」
「樣子都在我腦子里,什麼時候要都有,這個倒是不急。」舒沫的下巴微微挑起來,似笑非笑地神情,是一個驕傲的姿態。
孫瑜有些不習慣,強抑了心中的不快︰「哦,那是什麼?」
「今日要談的,是鋪子的收益分配。」舒沫不急不慢地道。
孫瑜心中別地一跳,面上只裝得一臉驚訝︰「鋪子里的分紅都按時送到候府,怎麼,妹妹沒有給過你?」
「那是以前,」舒沫略有些好笑地覷著他︰「我住在候府,足不出戶,吃穿用度都有公中的份例。丫頭們的月銀,也不必我心煩。如今,我自立門戶,這里是什麼光景,舅舅也瞧見了,要花錢的地方多如牛毛,進帳卻只有那一點。再按以前的規矩,可不是要逼死我?」
孫瑜神色尷尬︰「這話說的,舅舅怎麼能看著你死?要不,每月再多給你一百兩?」
「舅舅這是打發要飯的呢?」舒沫把臉一沉,冷笑。
「不然,你自己說個數?」孫瑜強按住不悅,陪了笑。
舒沫不語,伸了三個指頭出來。
「三百兩?」孫瑜吃了一驚︰「之前分的五十,如今給你添一百,已是翻了三番!這也是舅舅咬著牙才拿出來的!若不是親外甥,斷斷沒有這個數!你倒不知滿足,要三百兩!你不如,直接拿根繩子,勒死我算了!」
舒沫嘲弄地睨著他︰「瞧清楚了,我要的可不是三百兩。」
「那你是……」孫瑜愣住。
「三成。」舒沫慢條斯理地道︰「鋪子里的收益,大舅,二舅,我,每人三成。剩下那一成,給姨娘。」
「開什麼玩笑!」弄清楚她的意思,孫瑜直接跳起來︰「你以為開間鋪子是好玩?要請繡工,裁縫,要與官府周—旋,還要冒著生命危險組商隊天南海北地跑原料!每天沒日沒夜,忙得腳不點地!你倒好,在紙上畫幾筆,就想跟我和大哥平起平坐?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