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送殯。
年邁的父母依然泣不成聲。
長生目光呆滯地抬著春喜的棺木。
衙門里出了銀子,為春喜選了一塊好的墓地。
春喜安靜地躺在棺木里,身上穿著一件粉色的綢衣,遮掩住被剝皮的身子。
封棺。
棺蓋被蓋上,眾人悲聲如簫。
長生跪在地上,捧起一把土,撒了下去。
吳蠶兒遠遠地站著,一身白衣,看著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長生,心內冰涼。
她教過春喜針法,那個俏麗活潑的姑娘,如今卻也歸于黃土。
生命竟如此脆薄。
她仰起頭,讓眼淚順著眼角落下。
突然,她又看到天上有一只風箏。
慢慢飄落下來。
越來越近。
薄薄的一只風箏,就像是用竹子編好,再用白紙簡單糊成的風箏一樣。
再近些,再近些。
吳蠶兒慢慢看清,這確實是一只風箏,只不過竹子編成的支架上,糊著的似乎不是白紙,而是……而是一張人皮!
胸前原本飽滿的乳,如今干癟著垂下來,無論是誰,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那不是白紙,確實是一張被剝下來的人皮。
啊!
吳蠶兒慘叫一聲。
送葬的人們看了一眼吳蠶兒,然後都抬起頭看。
半空中,一只人皮風箏飄來蕩去,忽高忽低,詭異非常。
春——喜
長生只看了一眼,便大叫了一聲春喜的名字,然後慘叫的是春喜的爹娘。
春喜胸前有一塊朱紅色的胎記,如同桃花,只有爹娘和長生知道。
眾人亂作一團,春喜的爹娘已經暈了過去,蠶兒和長生卻同時奔了出去,去追那只人皮風箏。
人皮風箏好像長了眼楮,看到蠶兒和長生奔來,竟然又忽然升高,向北一掠而去……
一個骯髒的和尚躺在一塊平坦的山石上,大嚼著一只蹄,看見那只人皮風箏也坐了起來,哈哈大笑。
人旗,快看人旗,人旗。哈哈哈哈。風箏,人旗。快看,快看。
吳蠶兒和長生氣喘吁吁地看著那只人皮風箏,慢慢化成一個黑點,消失不見……
放風箏的人,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呢?
即便發生了這許多事,但是吳蠶兒仍舊習慣在每日上午在繡巷擺上繡攤,這是她多年的習慣。
刺繡已成為生活中的一部分,如同吃飯飲水一樣不可缺少。
知府大人已經親自過問這件事,或許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吧。
繡巷上擺攤兒的繡娘還是少了一些,總有些人膽子小些。這也怪不得她們。她們天生就是弱女子,能學會自我保護也是件好事。
蠶兒卻並不害怕。
整件事雖然離奇可怖,但這背後總有些什麼人們不知道的事。
食人繡,食人繡。
她默念著這三個字,想起四色回紋織錦繡袍的色澤,紋理,觸手可及的冰涼感,能奪人心魄的淒美,心里不由得嘆了口氣。
能繡出如此繡袍的一雙手,該是怎樣的一雙巧手呢?
這雙巧手可知道,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繡袍,竟成了一件邪魔般的食人繡。
蠶兒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眉眼間似有似無的一股哀怨不經意地顯露出來,伴著她輕聲的低顰,淒美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