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剛離開那個小山村的時候,帶著一心想發一筆橫財的愛山兄妹兩個,幾經周折,終于潛回了本市。
對于愛山兄妹的同行,鄭剛很是權衡了一番。因為這不僅是個人安全的問題,同時也有經濟問題。當初那十萬塊錢讓愛花投資了生意,還沒有多大的效益,所以出門的時候緊巴巴地只湊夠了一萬塊錢,一萬塊錢對于三個人來說能支撐多長時間鄭剛心里是有數的,再加上自己的身份,隨時都有可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支出。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考慮,正是因為自己的逃犯身份,不可能整天拋頭露面,免不了有些事情需要有人幫他跑腿,不管是從安全角度還是經濟角度考慮都不允許他雇人,而愛山就不同了,他不僅僅是個知情人,同時也已經成了同謀者,鄭剛警告愛山說︰「如果出事的話,你就是同謀犯。」
後來發生的事實證明,鄭剛的決定是正確的。
剛到市里的時候,鄭剛的心情很緊張,他知道像他這樣的案子,即使過上十年警察也不會把它束之高閣,自己在那個村子過的幾天日子對警察來說也就是開幾次案情分析會的時間。同時,鄭剛也不敢小看他那個老同學尚融。
從公私的角度來分析,警察抓他是執行公務,就單個的警察來說,抓沒抓住他鄭剛天都不會塌下來。尚融就不一樣了,手里掌握著的一筆巨款就像一個燙嘴的山芋,吞又吞不下,吐又舍不得,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既怕警察抓住自己,又怕自己在外面給他找麻煩,所以,他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自己從地球上消失,只有這樣,他尚融才能悠然自得地享用那筆財富。所以,鄭剛防尚融甚于防警察。
不過,鄭剛對于自己重返故地的做法還是頗感得意。在他想來,所有的重大案犯,總是千方百計地逃離案發地,盡量離辦案的警察越遠越好。像他這樣殺回馬槍的恐怕沒有幾個人,如果自己猜的不錯的話,目前警察肯定認為自己是遠走高飛了,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又回到了他們的眼皮底下。老同學尚融可能也是這個想法。所以,鄭剛這次回來是準備打一場持久戰,在沒有完全安定下來之前,他不打算去驚動尚融,他要像一個獵人一樣靜靜地潛伏在自己的仇人身邊,同時又像獵物一樣小心翼翼地不留下一點氣味,以躲避獵犬的追蹤。
然而,錢的問題一直困擾著他。為了安全,他不得不經常更換藏身的地方,再加上三個人的吃喝拉撒,沒過多久鄭剛就手頭拮據了。沒有錢就意味著在這里呆不下去,即使愛山也開始對他冷嘲熱諷。說什麼守著個財神爺做乞丐,甚至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想帶著愛琳打道回府。
手里沒有錢,鄭剛也硬不起來,對愛山只能好言相勸,一邊琢磨著搞錢的法門。有一陣,他幾乎忍不住要給尚融打電話,他相信,如果他開口要個十萬八萬的尚融不敢不給他,但是那樣的話自己的行蹤也就暴露了,尚融肯定一邊給錢一邊就會極力地尋找自己,在目前的處境下,這樣做只能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危險。
但是,三個人的肚子問題總的解決呀,無奈,鄭剛讓愛山給愛花打了個電話求援,愛花倒是給寄來了五千塊錢,不過女人的本意是要和鄭剛過安居樂業的生活,不希望他在外面干那些危險勾當了,再說,一想起自己的哥哥妹妹都卷入了這件事情,愛花已經開始後悔了。
她讓愛山轉告鄭剛,這是最後一次給他寄錢了,如果事情再沒有進展的話就讓他們都回去。鄭剛听了愛山的轉話,心里就對女人恨恨的,不過鞭長莫及,眼下的事情就是要自力更生解決肚子問題。他費盡唇舌終于說服愛山出去找點臨時工做做,有時也能掙個十塊八塊的補貼幾個人的伙食費,但是,愛山的難听話可就多了,常常指桑罵槐地說些風涼話,讓鄭剛既羞愧又惱怒,無奈,現在自己靠愛山養活,所以除了繼續給愛山描繪未來的美好前景之外,只能耐著性子忍受他的挑釁,把一股仇恨全部轉嫁到了尚融的頭上。都是這個沒良心的老同學把自己逼到了這個地步。
這天,鄭剛在租來的小房間里不安地來回踱著,已經是夜里十一點了,愛山居然還沒有回來,愛琳等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就先去睡了。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會不會出事了?鄭剛不禁一陣緊張,他走到窗口鬼鬼祟祟地朝外面張望,寒冷的夜里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鄭剛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萬一愛山出事的話,那自己就危險了,這種危險可是性命攸關。近一年的逃亡生活練就了鄭剛靈敏的嗅覺和快速反應能力。
再等五分鐘。五分鐘以後愛山還不回來的話,就必須馬上離開這里。他快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不多的幾件隨身物品,然後走到隔壁的小房間里,見愛琳躺在床上已經沉沉睡去,鄭剛伸手準備推醒愛琳,忽然心中一動,帶著她豈不是累贅?伸到半空的手就停住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馬上離開這里,一個人走。
正當鄭剛走到門口準備亡命的時候,突然門上傳來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那一聲聲敲門聲在寂靜的夜里異常響亮,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了鄭剛的心坎上,令他心驚肉跳。
「誰?」鄭剛顫抖著聲音問道。
「他媽的,快開門。」外面傳來愛山的聲音。
鄭剛稍稍松弛了一下緊張的神經,然後打來了房門,隨著一股寒氣,一陣酒味撲鼻而來,隨後愛山高大的身子就撲了進來,他看也沒有看鄭剛一眼,徑直走到屋里,鞋子都沒月兌就一頭栽倒在床上睡著了。
原來是喝醉了。狗日的嚇老子一跳。忽然一個念頭在鄭剛的腦子里一閃,愛山不可能一個人喝成這樣,他和誰一起喝酒?這個城市里沒有他的熟人,最近也沒听他說過交了什麼朋友。
鄭剛走過去用力搖晃著愛山的身子想問個究竟,在安全問題上他一點都不敢馬虎。誰知愛山就像個死人一般,只管打著響亮的鼾聲,沒有一點醒來的跡象。
喝成這個樣子他不可能自己回來,肯定有人送他。鄭剛幾步就竄到窗前,朝著黑乎乎的夜里張望了好一陣,才疑神疑鬼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听著愛山的鼾聲,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夜沒有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