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順著絕美臉頰一滴一滴劃落,如光澤的珍珠般,墜入已被烈日烤得炙熱的井台上,裊起一絲輕煙,瞬間便被蒸發得無影無蹤。
她望著井下絲絲蕩漾的水波,想象著冰涼的井水滑過肌膚帶來的清涼之感,一時之間,竟忘記了周身的灼熱。
如若能痛痛快快地洗上一把涼水澡,那該有多好……
只是……
眉眼掃過地上井水微搖的桶,淡淡柳眉再次輕蹙起來,夕陽落山之前,至少,她還有六只水缸要打滿。
「顧傾夙!」
正在蹙眉間,背後忽然傳來一道滿含著惱怒的厲喝聲,一股由大步卷起的熱風已撲面而來。
驚嚇之間,她只感覺身子一窄,甚至來不及驚呼一聲,便墜入了深深的井中!
只聞得「撲通」一聲,井下水花飛濺。
「啊!有人落水了!來人啊,快叫人來救人!」
地面上傳來一道帶著驚嚇的尖叫聲,而她,卻連絲毫掙扎都沒有,只是任憑身子隨著井水的波動左右搖擺,沉沉浮浮。
冰涼的井水裹著她的身子,含著她的臉龐,浸潤著她的手,她的胳膊,她的腳……那抹涼絲絲的感覺讓她覺得渾身舒暢,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伸開四肢,享受從心底升起的絲絲歡愉……
已經有過多久,沒有過這般痛快淋灕地放松過了呢……
還是七年之前吧,與楚亦宸成親之夜……
一只繩子從井中垂下,然後套上她的腰,還未待好好享受這溫潤的清涼,已被繩子拉出了井面。
一只手狠狠地擰在她的胳膊上,將她毫不留情地推搡在地,「顧傾夙,你這是想要害死我啊,居然敢投井自盡!」
「就算是死,也別挑我當值這天!」
她趴在地上,抬起頭,看見小桃正插著腰朝她杏眼圓瞪,稍顯圓胖的臉上腮梆子微微抖動著,說不清是因為氣憤,還是因為剛才驚嚇過度。
七王爺有令,不準她死,否則整個後院的人都難逃干系,記得有一次,統管後院的李嬤嬤故意拿冷水澆她,使她受了寒差點死掉,楚亦宸一怒之下將李嬤嬤全家都杖責二百,然後處死,從此,整個王府噤若寒蟬。
自此,盡管眾僕人往日里對她欺負得很凶,卻誰也不希望她死,至少,不要在自己當值的那天死。
更何況,小桃還是今日剛調入後院的小丫鬟,往日听多了因她而受罰的事,更是禁不起她這般地驚嚇。
她抬起頭,沖著小桃微弱一笑。
她想要告訴她,自己並沒有想要投井自盡,只不過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了而已。
可是看著小桃鼓著腮幫子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到嘴的話語,不禁又咽回了肚里。
就算解釋了又能如何,她會相信嗎?
恐怕,到時候,遭難的又是自己了吧。
「還賴在地上做什麼,還不趕緊滾起來!」她的笑容讓小桃一愣,隨後小桃嘴巴一泯,眼楮一斜,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舞妃有令,讓你現在立刻就去柴房一趟!」
「舞妃」?去柴房?
她頓時一愣。
花舞影讓她去柴房做什麼?
听聞花舞影是王爺最近頗為寵愛的女人,舞姬出身,容貌卓群,身姿綽約。因為宴會上妖嬈一舞,從此獲得王爺寵幸,如今已然成為除了楚王府的女主人。王爺命人喚她舞姑娘,私底下人們卻早已稱她為「舞妃」,王爺听到後雖未贊同,卻一笑了之,想來花舞影晉升為左側妃的日子,指日可待。
只是,她與花舞影向來沒有交集,她又找她有何事呢?
更何況,為何要將見面地點約在柴房呢?不是很奇怪嗎?
她剛想開口問問小桃,卻見小桃身板一扭,早已牛哄哄地轉身離開了。
只是離去之前吩咐身邊的下人盡快搬一塊大石板過來蓋在井眼上,大概,是害怕她再次「投井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