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返回柴屋時,夜幕早已低垂。
漆黑的夜空中疏星三兩,飄渺而黯淡,如冰冷的淚滴。
「傾夙,是你麼?」還未走近門口,耳邊便傳來娘的聲音。
昏黃的煤油燈光斜灑在娘的身上,將那副本已病弱的身襯托的得更加單薄。
她不由地握緊了拳頭。
因為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她甚至都不知道,如此滿含了焦慮的聲音,到底是因了她,還是,顧正言。
「東西……可是給他了?」見她半天未答話,娘的眸子中終于迸發出了一絲緊張。
她點點頭,「給了。」
心,卻是猛然涌出了一絲酸澀的,果然,還是為著他啊。
「給了就好,給了就好。」娘絮絮念了幾句,猶如放下了心中的巨石一般,臉上表情一松,轉身回了屋子。
心中的惦念總算結束,她現在總該算釋然了吧。
「娘。」眼見娘的裙裾過了門檻,快要消失不見,她不由地伸出手去,喊了一聲。
娘听見了,回過頭,「怎麼了嗎?」
她呆呆地望著她,聲音有些淒然,「在我送布期間,娘可曾擔心過傾夙?」
娘一怔,臉上劃過一絲驚詫。
她緊咬著嘴唇,「有,還是沒有呢?」
哪怕,只是一絲絲?
娘的神色忽然便緩了下來,分外平靜地對她嘆了一口氣,道,「傾夙,你今日倒是有些奇怪呢。」
隨後便轉了身子,進了屋中,只留給她一道消失的背影。
果真,還是不該問嗎……
狠狠捏了腿側的衣裾,任憑身子在風中瑟瑟地發抖,原來,有的時候,不論我追究與否,期盼與否,果真結果還是都一樣的啊。
顧傾夙,原來,除卻你自己之外,根本就沒有人顧慮你的感受……沒有……
沒有人在乎你是不是受了委屈,被人欺負而只能忍氣吞聲。
沒有人在乎你是不是罪魁禍首,被人輕蔑卻毫無能力反抗。
更沒有人在乎你是不是被人家丟進了湖中,卻只能听著、看著岸上的人觀望冷笑,差點死掉。
顧傾夙,根本就沒有……
&&&
自從知悉顧正言已收了百鳥圖,娘一晚上的精神都變得格外好,夜里睡覺也很早,待到她走出屋門,來到院內時,娘的鼾聲已微微地響起。
兀自蹲在地上,揀一片掉落的葉子,拿了它在大樹底下逗螞蟻,銀色的月光下,那些黑色而泛著光亮的小東西倉皇而無措地奔竄著,慌亂如崩潰的軍隊。
忽然覺得,它們還真像極了活了十四年的她啊。所不同的只是,就算是同樣都寥落窘迫至此,可是它還有它,還有身後一同奔逃的親人與伙伴們,可是她,卻……
「我猜是誰呢,能有這樣恬淡的心境,連天上的月亮都要特意轉成灑下一地的月光來陪呢。」正在出神間,背後忽然傳來一道溫和而有磁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