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人群盡散。
清泠的月光映照庭院,院中杯盞玉盤狼藉橫陳。
褪去了剛入夜時的喧囂,此刻的將軍府,安靜莫名。
所有的下人都被屏退,空蕩蕩的庭院內,除卻了一個陪在酒案旁邊的他,便只剩下了馮鎮南一人。
青塋的月光似煙,將身側的人影照得有些模糊,地上如籠了一層薄薄的薄紗,銀白光華,泛著一絲微微地涼。
她靜靜地端望著那道傲然坐于酒案前的飄逸身影,看著馮鎮南不斷舉起手中酒壺,倒酒,滿殤,然後一飲而盡,動作瀟灑利落,只是那道孤單的背影,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寥落與淡淡哀愁。
本該慶功的日子,卻獨自對月醉飲,想來每個人,都有著各自的不開心吧……
上前按住他遞入嘴邊的酒殤,「將軍,不能再喝了。」
「是你?」他回過頭,輕盈的月光下,那張妖/媚的臉上籠罩了一層醉意,聲音有些模糊不清,「本將軍不是說過,待到酒席散盡,你便可離開了嗎?」
忽然,若有所悟般,他忽然伸手扯住她的袖子,妖魅的臉上,嘴角輕揚,「噢,我倒是忘了,現在的你,是本將軍最寵愛的小妾,慕容嫣。」
「將軍,你喝醉了。」她扶住他的肩膀。
「醉了麼?」馮鎮南苦澀一笑,放開她的袖子,仰脖咕咚灌下一口酒,沒有看她,「或許吧。」
微微沉吟一聲,馮鎮南忽然抬起頭,「你不走,可是為了楚亦宸?」
她一驚,眼神瞬間閃現出一絲驚詫。
他,怎麼會知道?
那麼,她被送入將軍府的意圖,他也是知道的了?
原來,就算她和楚亦宸彼此裝作初次相識,仍舊逃不過他的眼楮麼,那麼,在宴會上,他為何又未揭穿?
極力斂住心智,柔聲作答,「是。」既然已被揭穿,不如索性承認。
「啪」地一聲,手中的玉盞被捏碎,他忽然如發了瘋般,一把扯起她的胳膊,起身將她壓于案上,那對妖魅的眸中滿是痛苦與哀傷,「為什麼所有人眼中都只有楚亦宸而沒有我,她是,你也是!」
「將軍……」她的眼中閃出一絲惶恐,看著他眼底緩緩流動的哀傷,說不清為什麼,心底竟然產生了一絲同情,一時間不知該怎樣勸慰他才好。
盯著她的臉龐痛苦了許久,馮鎮南才起身從她的身上離開,轉身坐回案前,苦笑了一聲道,「我真傻,明知如此,竟然還是會在意。」
說罷再次仰脖灌入一杯酒。
「將軍……」她听不懂他話語中的意思,只得輕輕喚了一聲。
他抬起頭,眼中,已換做了前院閣中見面時的溫柔,「我說過,會送你一個順水人情,放你離開。」
她一愣。
手中玉盞微轉,「不過,倘若你不願走,那麼,你也可以留下,繼續做我馮鎮南明眼里最為寵愛的小妾慕容嫣。走,或者是留,全都由你。」
她一怔,卻也只是恍惚了一瞬間。
朝著那道身影盈盈鞠了一躬,「奴婢願常侍將軍左右。」
「這是你的決定?」馮鎮南的聲音中有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沉。
她櫻唇微動,還未答話,他忽然橫臂將她抱起。
她驚叫一聲,驚慌莫名,只覺心跳加速,他,想要做什麼……
依舊是微朦了塵煙的閨閣,月光盈盈地灑下來,他抱著她的身子急急而過,踏碎了一地的青草。
「你就那麼喜歡他嗎,為了他,寧願做本將軍的小妾?」剛步入閣中,他便粗暴地將她扔在了地下,那張妖魅的臉上泛著一絲陰獰,「你可知道,本將軍的女人,數之不盡,很可能一夜過後,從此等待你的,便是永無止境一直到死地被冷落?」
看到身下的人不說話,那道濃眉深深地擰起來,「就算是這樣,你還是寧願選擇他,是嗎,是不是這樣?」
她安靜地躺在地下,沉默不語。
經過了恍如隔世般地惶恐,留下來的,反而只剩下了心內的淡然。
她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壞人,否則,又怎會一開始想著將她送出門去?
更何況,那道藏于他眼中的痛苦,早已泄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情感。
或許,留在他的身邊,反而也並不是一件壞事吧。
至少,他還曾想過要放她走,給她自由。
而楚亦宸,卻是從空蕩蕩的街邊,將她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鉗著她的胳膊,似在追尋一個答案,「回答我,到底是不是這樣?」
她忽然間就笑了,寂靜的夜色中,那雙如水的眸子美麗地綻放著,柔軟的身軀乖巧地蜷縮在冰涼的地上,妖艷異常,「我,願意。」
淡淡三個字,輕柔,如水,卻刺痛了他的耳朵,扎疼了他的心。
「既然那麼想做本將軍的女人,那,本將軍今晚就成全你!」妖魅的眼角泛起一絲冷意,神色一凜,伸手便襲上了她的身子。
她躺在地上,不動,澄澈的眸中,沒有絲毫表情。
他的手如游蛇般在她身上游走著,不一會兒,便纏上了她胸前的束帶。
輕柔的束帶在他的靈活手指下,如蠶繭般被撥開,那只手掌只在那里稍停逗留了一下,便鑽進了她淡紫色衣衫內緊裹的白色褻衣,觸上了那對如雀般柔軟的彈性。
她只覺身子一剎那間著了火般,僵硬顫栗不止。
記得楚亦宸跟她說過的,對馮鎮南,一定要軟,軟的柔情似水,可是,為什麼她卻軟的這麼痛苦,軟的這麼懦弱,軟的這麼,卑賤、沒有自尊……
眼角,終于抑制不住,順著眼角滑落,淌入地下。
那雙緊握著她柔軟的手,頓時戛然而止。
撤回手,將她胸前的衣衫整理好,重新扎好束帶,他沉嘆一口氣,橫躺在她的身側。
黑夜中,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聲音听得不太分明,卻很是溫柔寵溺,「時間不早了,快些睡吧。」
她緊閉著眼楮,咬著嘴唇,竭盡全力控制著顫抖的身體。
「你知道麼,你跟那個人,完全不一樣呢。」他闔著眼楮,像是在囈語,空氣中漂浮的微塵輕輕落在他的臉上,有些麻,有些癢,就像兩年前,那個人初入將軍府的那晚,妖嬈而如蛇一般纏繞上他身體的感覺,「這一點,楚亦宸,應該也是清楚的吧?」
可是,為什麼,還是要將這樣一個純潔無暇的你,送到我的身邊。
果真,做得到那麼無情嗎?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他忽然抬起身,側過頭。
「顧傾夙。」
「顧傾夙麼?」馮鎮南默念一聲,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好名字,至少比起慕容嫣,要好听得多。」
她抽了一下鼻子,「謝謝夸獎。」
「哈哈,可愛。」他哈哈大笑,指尖輕抬,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楚亦宸可知道,將你送給本將軍,是他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
她一愣。
他已重新躺回了地下,望著頭頂飄飛的紅色幔紗,「沒什麼,我是說,將你送給我,一定會是楚亦宸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因為他到現在都不懂,有些東西,哪怕是整個天下,都是換不來的,更何況只是為了心底放不下的一絲報復。」
「他才不會這樣想。」她嘆了一句。
他扭過頭,深邃的眸子盯著她的臉龐,「可是,在我的心里,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