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他的情意,還是順從內心的意願?
司馬穎慢慢俯首,目光灼熱,輕觸我的唇角。
我像是被燙了一下,別開臉,避開他,雙腮火辣辣的。
他見我一副嬌羞的樣子,許是當我接受了他的情,笑道︰「容兒,本王備了秦琵琶,本王為你奏一曲,如何?」
「好。」劇烈跳動的心慢慢平復下來。
「想听什麼曲子?」司馬穎取來一把雕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鸞的秦琵琶,坐下來,擺好姿勢,「《越人歌》?」
我頷首,心慢慢地沉了。
樂聲奏響,憂傷的秦琵琶聲緩緩流淌,漸成淒殤。
他專注地彈奏著,面色平靜,十指撫彈,看著我,幽深的眼眸流淌著款款柔情。
垂落的廣袖如雲皎潔,一襲白袍襯得他愈發美如冠玉、皎如秋月。
好像听見母親在輕輕地哼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歌聲淒楚嗚咽,飽含深情,又充滿了濃濃的無望,氣息似斷未斷,令人心痛如割。
仿佛看見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母親,看見忍辱負重、備受虐打的母親……
母親沾染了血的手撫著我的臉,雙眸含淚,卻極力擠出微笑,「容兒,笑一個給母親看。」
我笑不出來,可是母親就要走了,我只能努力地笑,讓她安心離去。
母親吩咐表哥,讓他不要將父親虐打母親致死這件事說出去,要他發下重誓,並要他照顧我。
表哥一一應了,泣不成聲。
「容兒,乖,不哭……」母親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眸也越來越無神,「縱然母親不在你身邊,母親也會在天上看著你……你要勇敢地活下去,不讓母親失望,知道嗎……你是羊家和孫家的女兒,從小就聰明,但你要勇敢、堅強,還要有膽識……容兒,記住,身為女兒家,美貌和才智不能決定你的一生……勇敢,堅強,膽識,才是最寶貴的……」
「容兒記住了。」突然,母親闔上雙眼,我驚叫,「母親……母親……母親……」
「容兒……容兒……」
有人喚我,我愣愣地回神,司馬穎焦急地問︰「怎麼了?」
淚水模糊了雙眼,但我看得清楚,他的關心發自肺腑。
他摟著我,輕拍著我的背,「莫傷心。」
母親過世三個月後,我未曾再哭過,直至近來陳年往事被勾起,才數度飲泣。
此時此刻,我難抑心中傷痛,哭倒在他懷里,嗚咽不成聲。
十九年來,未曾有過這樣寬厚的肩膀讓我依靠、讓我盡情地哭,司馬穎是第一人。
良久,我止了哭,他為我拭淚,溫柔問道︰「為什麼你每次听《越人歌》,都哭得這麼悲傷?」
我不語,默默抽噎。
「是否因為……你母親?」
「嗯。」我啞聲道,「母親擅彈秦琵琶,一生只奏《越人歌》。」
「你母親……」司馬穎頓了片刻,嘆氣道,「其實,本王十歲那年,見過你,也見過你母親。」
我不解地看他,他見過我和母親?
他十歲,我八歲,還沒回泰山南城。
作者題外話︰司馬穎在哪里見過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