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自不量力的人,死是不夠的。我要的是讓他們生不如死。至于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小洛說算了。她還是太善良了,覺得那個女人終究是因為愛我。她說不希望我傷害一個愛自己的女人。哼,愛麼,我不稀罕。改天我帶你去探探監,我想你不會認為我對他們太好……」森白的牆壁上倒映著米闌頎長的身影,有那麼一刻,沈昂恍然間看到他身上勃發的怒氣恍若凝結為實質,半蹲著呼之欲出。肋
那時候才發覺自己之前並沒有太了解這個總是一臉淡笑的男人。沈昂回憶起來的時候總是這麼說。從那天起,他才發覺故事里所謂的逆鱗是真正存在的。而米闌的逆鱗就是洛比安。其實從那時候起就已經不那麼耿耿于懷自己的失敗了吧。至少,他還是會更願意做一個沒有弱點的人。所以如今才能出乎意料的平靜面對那毫無留戀的拒絕吧。
回想著這些抹不掉的過去,沈昂跨進了安神酒吧。四下走了一下,卻沒有看到米闌的身影。「搞什麼,非得讓我來,還放我鴿子。」喃喃的念著,沈昂掏出手機就給米闌打電話。「如果某天我忘記你/記得告訴我/我們的過去/曾經的回憶/一定在腦海里/某個角落里/我們一起/牽手記憶……」低低的男聲在沈昂耳邊盤旋了兩遍之後那邊才有人接起。
「你先走吧。我今天有點事,改天再找你。」米闌的聲音似乎失去了一貫的平靜冷淡,帶著一絲焦急與不安,只是此時正在安慰自己的沈昂沒有察覺到。還沒等他說什麼,那邊就已經掛斷了。「什麼嘛,兩個人都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和起來玩我……」沈昂暗自嘟噥著,也沒心情再在這兒坐下去。安神里的靜對此刻的他來說更是一種折磨。鑊
他開車回別墅的時候米闌已經到了米夜亭下榻的賓館。原本的不安與憤怒都被掩了下去,剩下的只是沒有任何情感的平靜無波。沒有到前台問米闌也知道他在哪里。米家在酈印賓館有長期包房,每次米夜亭來這里辦事或者什麼的都是住的這里。
「怎麼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米闌淡淡的開口,繞過開門的管家徑自向沙發上的人走去。
背對著他的人滿是皺褶的臉動了動,最終還是擺出一副撲克臉︰「怎麼,什麼時候我來酈城需要向你報備了?」
「那你找小洛做什麼?」米闌自顧坐到他對面,看著他那已經漫至眉梢的天光,還是皺了眉,「怎麼不染了?」
「反正都已經老了,大家都是知道的,沒有必要了吧。」米夜亭听見他的關懷,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算你小子有點良心,不是只知道質問我。」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對小洛說了什麼了麼?」米闌眉蹙到了一起,不理會他的打岔。
「小子,你那麼急干什麼。我又不是不告訴你。」
「那就快說。」米夜亭年紀大了之後就是這樣子,總會時不時的來點小孩子脾氣,現在的米闌卻沒有心情和他說笑。
「說起來,那倒真是個好姑娘。」說起洛比安,米夜亭不無感慨,「她是繼你爸媽之後第一個敢直視我、反駁我的人。看得出來,她是個勇敢又有上進心的孩子。就是家境普通了點。你要是個普通人我也贊同你們在一起。但是,你自己很清楚自己的事。不管是你的天賦還是……還是你腦子里多出來的東西……」米夜亭頓了頓,見米闌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覺嘆了口氣,果然那個孩子是什麼都知道了,「你放心吧,現在不是我不讓你們在一起,是她自己不願意。」
米闌仍舊是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只點點頭示意自己在听。「努力吧。我倒是很期待她做我的孫媳婦。讓那幫以貌取人的小王八蛋背地里笑你眼光差。」撇了眼已經兀自想象開了的米夜亭,米闌臉上的神色緩和下來。也就是說,她的小洛只是覺得壓力太大。只要沒有多余的威脅他就放心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他已經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剩下的無論如何再也幫不上忙了。那麼,就在原地等待她一點點走來好了。想到這里,米闌的眉毛漸漸舒展開來。
一旁早已停下嘮叨的米夜亭睜著渾濁的眼看著他的樣子,有嘆息卻無法說出口。他們兩個人的相愛讓他願意相信,卻還是忍不住思慮意外。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更加迷茫了。
當初,米闌的父親和母親的結合只是一場聯姻。兩人最後的相愛明明應該是所有人都應該慶幸的事。誰曾想,愛情讓人變得沒有理智。米夜亭無意識的嘆息一聲,心率有些不齊,粗重的喘息將米闌拉回現實。「怎麼了?」
「沒事,叫管家給我拿藥來就好。」米夜亭氣息有些不穩,「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年紀大了都這樣。」
「你又想爸了。」米闌不理會他的辯解。小時候就是這樣,每次一想起他的爸媽,米夜亭都會很激動。以前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依然不知道。「還是不想告訴我麼?」
「現在還不是時候。」米夜亭就著他手上的水吞下幾粒藥,平靜了一下呼吸,搖頭嘆息。
「那什麼時候才叫是時候?」米闌覺得他是在敷衍自己,輕笑出聲,「等到你不能再說的時候麼?算了吧,我再也不會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米夜亭沒有理會他的語氣,抬起頭看了看門外蒼涼的月色︰「原來是月初,難怪感覺這月光昏昏沉沉的,看來不是我的老花眼加重了……」米闌不理會他,眼楮盯著的方向是一株垂下來的常春藤,在黑夜里並不明顯的稜角安靜的在月光下隨清風微微晃動。
有時候覺得生命本身就是一個舞台,每個人都在演著自己的戲。就像那首詩里寫︰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每個人都是觀者,也都是自己未曾有所覺察的戲子。一曲《春江花月夜》,一曲《霓裳羽衣》,誰又當真了解誰的苦處,懂得誰的真心呢?
洛比安其實在米闌帶上門的時候已經醒了。此時也眯著狹長的眼看著窗外深沉的夜色漸漸發白。這樣就天亮了麼?洛比安揉揉酸澀的眼,坐起身來。還好過兩天才正式上班,今天還是好好補個眠吧。未來還有那麼遠,不能現在就累垮了。洛比安泡了杯熱牛女乃喝下又躺回去,倦意襲來,這一次方才安然入睡。暗夜里的月是最孤單的,因為沒有一個同伴,彷如近在咫尺的星星,是另一個形態的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