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的偏殿里,跪了三個人,跪在前面的那個,小聲的抽泣著。
明貴妃一襲精致的粉色繡衣,佩了一頭顏色偏粉的珠飾,雖年過三十,卻明媚依舊,眉間嬌媚分明可見,半掩著面,坐在太後左邊不遠的地方,心中暗自焦急嘆氣。
真不知這芸羅抽了什麼瘋,怎麼跑到一家醫館里鬧事,偏偏那家醫館在京城還頗有名望,這才一天的功夫,已經傳到太後耳朵里了。看著太後余怒未消的臉色,她一個字也不敢說。
太後是何等精明厲害的一個角色。當年太上皇為了一個女子忽然退位,丟下年尚九歲的現任皇帝和大靳江山,隱居江湖。太後當時還是年僅二十六歲的皇後,竟然不動聲色,沉靜的劈荊斬棘,將朝野安撫,輔作現位皇帝穩坐江山,連極有實力的夏國與圖安盡管蠢蠢欲動,卻還是按兵不敢輕舉妄動。
她是知道現位皇帝的性子的,太過心慈,面對太多事情都盡量平和的處理,那些血雨腥風的戰事,若不是定南王帶著朝里的將軍駐在邊關,京城里還有太後撐著,這靳國皇帝恐怕早就易了主了。
這芸羅倒好,仗著自己王妃的身份,去名聲如此響亮的一家醫館鬧事,還被人家將丫鬟扔了出來,如此丑聞,這不是在挑戰百姓心中的皇族,挑戰太後的尊嚴嗎?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你還敢哭!」
太後不耐煩的瞪了一眼跪著小聲抽泣的芸羅,厲聲的責備道。身邊本是有兩個宮女輕輕地為太後按摩著,太後一抽手忽然的指著芸羅,一個宮女冷不防的打了趔趄,差點摔倒。
芸羅嚇的一哆嗦,一身耀眼的紅衣與身子縮成了一團,不敢再哭出聲,只是隱約的抽泣著,一臉的委屈。
「你說說你壞了哀家多少的事!讓你去容府呆了五年,你竟然沒有查出容夫人並不是華貴妃!哀家念你年幼,也就算了。封了郡主讓你嫁給辰兒,你倒好,一把火燒了容府,讓哀家的辰兒在大婚之日出逃。哀家念著辰兒不知內情,怕傷他的心,也且饒你一命。此時,你成了王妃,腦子也退化的沒啦?!竟然敢去京城的百姓醫館撒野,你倒是跟哀家說說,哀家要如何處治你是好!」
太後凌厲的聲音,句句威嚴。眼神里毫不掩飾厭煩,她真想一巴掌拍死眼前這個笨的要命的女人算啦,真不知世上還有此等不長腦子的東西。
一想起這個女人就那麼燒死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喜歡的一個聰明人兒,心里就直來氣。這多少年了,還真是少見容若那般通透,聰慧的女子。本想留著以後輔助靳佑辰坐穩這江山,可這芸羅倒好,一把火把容家母女燒了個干淨。
此事她惹的事,更是讓她惱火。這個笨丫頭,鬧事的醫館,正是她最喜愛的小兒子淳親王名下的,她這個小兒子並不熱衷朝政,是個頗有先皇風範的灑月兌男兒,說實話,這靳國江山,多少的不安穩,都是淳親王借了莫愁山莊與他國藥材絲綢來往的生意給穩定下來的。
這丫頭,找事居然找到太歲頭上來了。可是,偏偏此時還是殺她不得的,只怕這一殺,壞了靳佑辰本就不好的名聲,到時沒有哪家女子肯嫁于這靳佑辰,就算用了聖旨賜婚,傳到民間對皇家來說是極不光彩的。那時候,只怕這靳佑辰,會逃的更遠,這大靳江山若落到太子或者晉親王那等人的手中,將會是何等的危險,又會是何等的飄搖?!
想想,心里就惱的慌,煩的很。
明貴妃見太後嚴厲的責備了芸羅,爾後閉了眼楮,慵懶煩燥的斜倚在榻上,心里漸漸緩下來。她看得出,太後還沒有賜死芸羅的心,雖然芸羅最近是越來越不像樣子,但總歸能保住命,讓她以後來細細管教就好。
于是,輕聲的向跪著的芸羅責備暗示道︰
「芸羅,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若是這般下去,七皇子以後回了王府,如何肯以好待你?!你不好好的在王府里等七皇子回來,卻私出皇宮,到京城的百姓醫館鬧事,真是丟盡了皇室的面子,如此討打,還不快點向太後娘娘認錯請罪?!」
芸羅跪著,看了一眼明貴妃,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委屈地抽泣著道︰
「芸羅知錯了,請皇祖母責罰。」
太後煩燥的暗嘆一口氣,眼也未睜,兩個宮女依舊輕輕的為太後捶腿按摩,太後懶懶地揮了揮手,道,
「帶著你那個兩個惹事的丫頭,滾去刑房各領三十杖,老實的回王府給哀家呆著,好好的思過去!沒有哀家的吩咐,不許離開王府!」
芸羅一愣,什麼,三十杖?!那還不要了她一半的命?!正想哭著求明貴妃為她求情,誰知明貴妃掩了面,看也不看她。
只好委屈的不情不願跪了安,慢吞吞地離開了慈寧宮偏殿。
看著芸羅離開的背影,明貴妃生硬的咽下幾分不忍,向太後恭敬的道,
「謝太後娘娘恩典,饒了羅兒不死。」
太後並未睜眼,任兩個宮女輕輕的為她捶腿按摩,煩燥的懶懶哼一聲,道︰
「你倒是聰明。以後對這丫頭多加管教,保不準哪一日再闖出禍來,哀家可不想再保她一次!」
明貴妃恭敬的回答了一聲,「是。」抬眼打量著慵懶斜倚的太後,太後卻倏地睜開了眼楮,坐穩了身子,一身黑黃精繡的衣裝威嚴的亮眼,嚇得明貴妃連忙恭敬的低了頭,心里一陣冷汗。
太後冷哼一聲,聲音不高,卻字字凌厲的道︰
「想坐到哀家這個位子,不是那麼容易的。對皇後的事,你布置的如何了?!」
明貴妃額頭冒了細密的冷汗,太後這話,一語刺穿了她的妄想,讓她的心像是被剝看,清楚的透明,連忙掩飾了恐慌恭敬的道︰
「太後娘娘,皇後這半年來,一步也不離開坤寧宮,無論宮宴還是接見大臣女眷,她都一律推辭不見,除了皇上偶爾去慈寧宮,其它的人都不得踏入慈寧宮一步,臣妾連接近的法子也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