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蟬一愣,淺淺一笑,有些虛弱,輕咳了兩聲回道︰「嗯,是。幾個月前受了傷,大概是這雪天更冷些了吧,總也好不了。」
小香疼惜地將秋蟬身邊的棉被圍的更嚴實一些,忿忿不平地數落道︰「秋蟬姐姐,這哪是幾個月呀,都近一年了。也不知道王爺是怎麼想的,好好的有宮里的御醫,偏偏要你迎了這風雪,出宮到這百姓醫館診治。」
秋蟬微微一笑,這客房里大概是許久無人居住吧,雖然燃了炭火,也還有些微微的冷氣。小香這丫頭雖然嗦了些,可是心地倒是挺善良的,還帶了幾分的耿直,想想,秋蟬溫和地笑道︰
「小香,你也是知道的,這宮里的御醫但凡有點辦法,王爺也就不會要我們出宮了。何況,這百姓醫館是出自莫愁山莊的,在京城可是極有名望的呢。興許,這兒就能治愈我的病,你看,這位湮兒姑娘,不是一眼就瞧出來我是受傷致病的嗎?可是比宮里的御醫強多了。」
湮兒一愣,水紅色的身影在微弱的燭光下微微一怔。她從小是學醫的,從秋蟬蒼白的臉色和咳出的血看出這點不足為奇,只是秋蟬與小香的話讓她很是不解與疑惑。
「你們是從宮里出來的?」
秋蟬微笑著點了點頭。
湮兒皺眉有些疑惑地道︰「秋蟬姐姐,方才我听你說我長得極像你家主子,可是你又像是小香的主子,你又說什麼宮里御醫王爺,你出宮來這百姓醫館,你把我弄糊涂了,你們究竟是何來頭呀?」
秋蟬微微一笑,圍著的棉被有著細細的天然棉花香味,自然而淡若清新。眼前的湮兒與容若長得一模一樣,可是只消細看上兩眼,便知不是,這湮兒似乎生性單純,眼神里帶了幾分憨直樸實,沒有容若那股子淡然清秀,靈慧高貴的氣質。此時湮兒的不解與緊張讓秋蟬的心更多了些親近,這湮兒,善良與單純倒是與容若一致的,秋蟬溫和地笑道︰
「湮兒姑娘,我們是沒有什麼來頭的,你不必緊張。我與小香,都不過主子的下人罷了。我們的主子,是當朝定南王爺的王妃,不過——」
說到這兒,秋蟬的眼神里涌了幾分晶瑩的眼淚,鼻尖有些微紅,難過地道︰「我們的主子,可能葬身在一場大火里了。你與主子長得一模一樣,所以適才我們才如此驚訝。」
湮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忽然想起那一日來醫館鬧事的芸羅郡主,眼底幾分討厭,若不是秋蟬說的明白,她還以為秋蟬與小香尊敬的主子就是那個芸羅。這時心里又幾分難過,她有些好奇容若究竟隱藏了多少心事,比如容若竟然是定南王妃,她就一無所知。想想,撥了下微暗的燭火,幾分樸實的神情有些悶悶不樂。
窗外的雪還在簌簌地下,屋子里停下了說話聲,顯得格外寂靜。小香在秋蟬床邊的軟榻上躺下來,蓋了厚厚的棉被靜靜地倚著,臉色幾分疲憊,因為剛才醫館里伙計送來的祛寒湯緩和了許多,看起來也是個清美嬌小的女子。
秋蟬不知湮兒心里作何感想,只是覺得心里還有幾分疑惑,輕聲溫和地問道︰
「湮兒姑娘,你是從小學醫的嗎?可是在莫愁山莊?!」
湮兒本能地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以來她習慣了如此回答,輕輕地道︰「是啊,我從六歲起就和我姐姐一起被送到莫愁山莊學醫了,偶爾會奉師傅的命令下山來這醫館中為百姓診病。」
秋蟬微微一笑,她從小也是在莫愁山莊長大的,只是,莫愁山莊極大,加上她在十一歲時就離開了莫愁山莊跟隨了靳佑辰,與湮兒互相不認識倒也是正常的。只是,心里有些隱約的不舒服,似乎湮兒那個長相平凡的姐姐,性子極是淡然冷漠,卻看得出也心地善良,大約是經歷什麼心痛的往事才收斂了心緒?
于是,秋蟬淺淺地道︰「湮兒,我們算是師姐妹了。我自小,也是在莫愁山莊長大的,不過,你姐姐看起來似乎有些不開心我們的到來,你可知為何?」
湮兒一听,微微的發愣。她生性單純,沒想得到秋蟬話里的另一層意思,直直地道︰「啊?那秋蟬姐姐你是我的師姐了?姐姐一定很開心的,姐姐才沒有不開心你們的到來呢,她是一個很善良很美麗的女子呢!」
秋蟬一愣。那個面容平淡無奇的女子很善良很美麗?微微的皺眉,湮兒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笑嘻嘻地道︰
「我姐姐曾經被一個男人傷過,那個男人只愛她的美貌,所以姐姐很傷心,才換了面孔生活。」
秋蟬點點頭,這麼听來,似乎湮兒這個姐姐雲汐跟她的主子沒什麼關系。微微的點頭,在漸漸溫暖的空氣里,沉沉的睡去,蒼白的臉,泛著幾絲微微的牽掛與疲憊。
入夜的時候,雪下得更大了些,將整個醫館,裹在一片銀色的詳和中。
雪花大片大片的紛落,落在院里的盆栽上發著微微地咯吱聲。容若站在門外的回廊下,披了厚厚的披風,望著紛揚的大雪出神,眼底卷了些許淚花。
「佑辰。」容若低低的輕喚,聲音壓低到幾乎無人听得見,隱沒在風雪里,片刻無痕,如同天空的雁過,無痕無息。
她從來不曾停止過對靳佑辰的思念。她責怪他,為何如此多的人,都來確定湮兒是不是她,惟獨靳佑辰沒有來?是因為大家都確定了湮兒不是她,所以靳佑辰親自來確定一下的興趣也沒有了嗎?
她怪著靳佑辰。怨著靳佑辰,心里總有那幾分放不下的賭氣與難過。
也許沒有皇帝的賜婚,她就不會認識靳佑辰,就不會在那一日微冷的雨里,記得那個微微冷漠,卻帶了幾分關心的男子。
天下人都說定南王爺冷酷無情,生性暴戾。她卻知道真實的靳佑辰不是那樣,靳佑辰是那樣一個可愛,調皮的男子,會擁著她在那樣寒冷的夜里,暖暖的柔情蜜語,會固執地一次次糾正她,不是靳佑辰,是佑辰——
心里那陣疼到尖銳的感覺又涌了上來。秋蟬還如此的掛念著她,可是,她已經如此在乎的靳佑辰,此時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