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愣,眼底一冷,閃過一絲煩躁。轉身,來宣旨的黑衣太監已經進了診堂。容若無奈地一歪頭,將眸子半垂,與眾人一起跪下來,眉間輕挑。
門外的百姓都鴉雀無聲,呆呆地看著這醫館中富貴堂皇,卻心思莫測的幾個人,也跟著跪成一片。秋蟬也是微微地一愣,看了已經到眼前的黑衣太監,不明白這皇宮里的人究竟想要干什麼,心里暗想,這太後真是無孔不入——
這方圓三里漫天鮮紅的醫館,今天,可是真夠熱鬧的。
太監尖細的高聲地對著稀里嘩啦跪了一地的人宣布︰
奉太後懿旨,封莫雲湮為雲湮郡主,兩日後以公主禮儀出嫁,嫁于圖安王子金拓,封莫雲汐為安定郡主,三日後以郡主身份入住皇宮,伴于太後身側。
容若不禁啞然,輕輕攬過眼里一片恐慌的湮兒,心頭泛起寒冷如雪的冰意。又看了一身金絲黑錦的太監和滿堂鋪天蓋地的艷紅,眼底涌起無可奈何——她太低估太後了,這太後的眼楮,原來到處都是,湮兒與她一模一樣的容顏,怎會不引起太後的疑心。
街上起了冷冷的風,吹過太子帶來的聘禮箱上艷紅的綢紅,冷艷的刺眼。
秋蟬看了身邊的容若,就在容若轉身將湮兒攬入懷里的那一刻,聞見一股淡然的若有若無的香氣,無意地看到容若發絲揚起,耳後露出一顆紅色的血痣,忽然目瞪口呆,啞然地看著容若。
容若的長發一直散著,大概除了親自服侍她的人,沒幾個會知道她耳後的那個秘密。秋蟬的心,突突地直跳,眼楮在這漫天的艷中,微微的刺痛,有眼淚在眼眶中微微的打轉。
太子的眼底涌起幾分怒意,看了一臉平靜的容若,卻默不作聲,只是起身冷冷地站著,無聲無息。
「莫姑娘,接旨吧。」
太監尖細的聲音又響起,看了如同泥塑的容若提醒到。容若心里苦笑,機械的站起身來,接了旨,看著太後忽然的封賞,一件件地抬到這醫館里來,無動于衷,眼底涌起深深的茫然,整個淡藍的身軀,在一片喧囂的人群里,看起來份外孤獨,份外無助——
原來,就算她「死」,也逃不過太後的算計。太後,究竟是把她當成莫雲汐,還是容若?
太子冷冷地站了許久,一言不發,忽然帶了侍從揚鞭而去,宣旨的太監不知何時,竟然也沒了身影。
容若丟下一片嘩然的眾人,一步一步,機械麻木的走向後院,走進房間,重重地將自己摔在軟榻上。空氣里似乎充滿了迷茫與冷冷的無助,冷的讓容若想拼命的抱緊自己。
她想起太後精明的眼神,時刻算計的本事。也想起偌大的皇宮,在轉瞬之間讓她失去的那一切,母親傾國傾城的容顏,她摯愛的自由與散漫,還有容府那夜漫天的火光,還有些些淒厲絕望的哭喊——一想起,手指忍不住握得生疼,心里除了冰冷,就是寒冷。
「姐姐,你沒事吧?」湮兒有些擔憂的看著容若,輕輕地站在軟榻一邊,看著軟榻上臉色蒼白異常的容若。
容若努力勉強的淺笑,心里卻是想哭極了。沒有人懂得,她此時心里的痛——容若緩緩地搖了搖頭,失神地道︰「湮兒,無事。」
一抬頭,卻看見秋蟬含了淡淡的淚光,與銀月一起在站門口,兩人眼里復雜的感情。容若未平靜的心,雜而無緒,只得勉強地笑道︰
「秋蟬,銀月師姐。」
秋蟬與銀月一語不發地迅速的走到容若面前,二話不說就齊齊地在軟榻前「 」地下跪,未等容若開口,就齊齊地輕聲道︰
「秋蟬參見主子。」話里幾哽咽。
「銀月參見小王妃。」語氣里幾分由衷的崇敬。
容若微微一愣,腦子里忽然想起剛才接旨時自己與秋蟬站在一起的情形,不由地暗嘆了一口氣。湮兒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手里的絹帕在手心里輕擰,微微結巴地看著低頭的秋蟬與銀月道︰「你們,你們,什麼時候,知道姐姐,姐姐的身份的?」
屋子里一片安靜,流動著奇怪的氣氛。
容若看著秋蟬眼底涌動的淚意,閉了眼楮淺淺地嘆息,鼻尖一陣酸痛,直流心底,感覺卻不再那麼冰冷。
這麼久以來,她一直盡可能的不與秋蟬近距離接觸,就是知道秋蟬沉穩細心的性子,始終會認出她的。此時,已經一團亂了,既然秋蟬已經認出了她,看著秋蟬受傷的眼神,她感覺已經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了。片刻,已經恢復了淡然的神情,起身淺淺地含了眼淚,帶了調皮笑道︰
「秋蟬,你是知道規矩的,還不快起!你們再跪,我就要罰你們了。」
秋蟬抬頭看著半坐著的容若,听著容若溫和的聲音,由衷的一笑,眼里的淚花卻涌出了眼眶——這才是她的主子,這才是那個淡然而可愛高貴的女子,縱然面容不是,聲音不是。
秋蟬與銀月起了身恭敬的站著,湮兒還有些疑惑,但看著幾個人凝重的臉色,還是沒有開口再問。
銀月看著面容平淡,眸子忽然璀璨如星的容若,仔細打量了許久,仔細地看著容若嬌小消瘦的身影,仔細地看著容若似是平凡無奇的面容——接旨的時候她並不在,她還不想太後發現她的存在。但沒想到竟會生出如此多的事端——倒真是符合容若的命運的。
秋蟬方才激動的握著她的手告訴她,這莫雲汐就是容若時,她第一反應,竟然像一個孩子,感覺除了驚訝,便是又好氣又好笑,直想揪了這容若小小的「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