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還是虎虎地吹著,盡管是在這樣璨爛的日子里,太陽光從梧桐樹的葉子里篩碎了的投射到柳澄的臉上。柳澄仍是那副嫻靜幽雅的模樣,只是眼光中多了一點曹布丁不懂的東西。曹布丁眼楮一霎不霎地眈眈地凝佇著她。柳澄卻露出一絲羞意。曹布丁在心里微微地松了一口氣,柳澄還是那麼怕羞膽怯。在學校里遇到一只老鼠都要尖叫,都要捂眼不敢看的柳澄,居然懷孕了。想到這兩個敏感的字眼,她不由得渾身毛發皆豎,眯細了眼看著她柔婉的側臉。
「柳澄,我們多少年的朋友了。你不要欺騙我,你是不是懷孕了。」曹布丁握著自己的手說到。
在醫院的亭子里,柳澄望著眼前這個口口聲聲稱之為自己閨中蜜友的好朋友的女孩子。她的腦膜上似乎有那麼一點隱隱綽綽的記憶。可是她還是沒有想起曹布丁從前的印象來。「對不起,這是我的私事。」她的口吻中似乎有那麼一絲絲的冷漠。
曹布丁奮力地跺了一跺腳,將那雙本不大的黑亮的眼眸睜得大大的︰「柳澄,你變了。你變得讓我陌生了。以前你跟我可是無話不談的。為什麼你自從看了那場害人的演唱會之後,你就變了。」
「我……」她縮住了口,惘然無助地望著布丁的臉。她實在是一丁點也想不起她呀。
曹布丁從隨身背著的書包里翻出一個黑漆錢包,打開來將其中一張照片費了好大的勁地拿下來︰「你看看這照片不是我跟你拍的嗎?」
順著布丁手指所示的方向,柳澄看著照片上的兩個人,她認出其中一個穿粉色連衣裙的就是自己。(請記住.dukankAn)
「柳澄啊,你不要一副把我當作陌生人的樣子來對待好嗎?你不會是真的失憶了。」曹布丁霍然地搖動著她的雙肩。
「我真的失憶了。我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你別再逼我。」她悶懨懨地掉轉頭。
「為什麼會失憶?那麼你住在哪里?你是不是跟上次那個男人住在一起?那你的父母呢?他們打了好多通電話給我,可是那時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柳澄,這過去的一年多以來,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快告訴我啊。」
布丁一連拋了很多個問題丟給她。
她啞口無言。她望見布丁的眼里漫溢著焦憂,痛心,張皇各種心緒交織在一起。
「我很好,我過的很好……」她說了半截話,不由得一股酸意從心內深處翻涌上來,她扶著牆作嘔了半天。
布丁又是心疼又是憤懣。她一面不斷地拍打著柳澄的脊背,一面輕聲搖頭咋舌。
「柳澄,你怎麼會這樣?」
柳澄羞慚交加,她睜著兩顆烏黑的眼仁,接過布丁遞給她的紙巾,揩抹了一下唇角。
布丁看到她手背上光亮的鑽戒指。
「你是結婚了麼?」她微微地喟道,「你有沒有通知你的父母?」
柳澄眼珠子里裹著淚光,緩緩地說︰「我還沒有跟他們說。」
「你現在又是結婚又是懷孕。你比我們一幫朋友的速度都要快上百倍啊。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跟你父母說呢?你什麼時候回去探望他們?」說畢,她猝然地睜大了眼眸,「你找到他們了。」
柳澄默默地頜道︰「我打算過年的時候回去。」
「柳澄,到時我跟你一塊回去。我也差不多快放寒假了。」布丁握住她的手,卻覺得她的手冰冷。
柳澄捱著醫院走廊的長凳子上坐了下來,將事情的經過,包括她受傷,以及留在陳慕思的身邊都一一地告訴了布丁,只是將陳慕思的名字隱去不提。
「布丁,我已經決定好了,我決定離開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兩眼閃著柔和糾結的光。
布丁听了她的故事,已經覺得不可思議,而又听到她要離開陳慕思的決定,又覺得難以置信。
「柳澄,你跟他結婚,又怎麼會影響他的事業呢?他到底是從事哪一種行業的?」
「對不起,我不能具體說他的職業。總之我留在他身邊,會影響到他的前途。男人三十而立……」她幽幽地說道,兩只手壓在膝蓋上,用手心一輪一輪地撫平褲子上的褶子。
風沙沙地冰涼地撫模著她的臉,看到她被風吹得起了紅的五官,布丁的一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柳澄,我真的覺的你變了。這一年來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但是你預備將這個孩子怎麼樣?」
「孩子。」她怔忡地睄了睄布廳,她的雙手揉搓著,漸漸手掌里起了一層熱氣,「我……我……」
「你是想打掉這個孩子嗎?」布丁撩開被拂在額前的亂發,「柳澄,你要不要回去考慮一下。或者回家去,跟你的父母商量一下。」
「不,我不能。」她將頭奮力地搖起來,她的一頭烏黑的秀發也跟著飄灑起來,伸出的一排白牙不住地咬著凍得略紫的唇,「我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會傷心的。」
布丁也隨著她陷入兩難的局面。柳澄如果把孩子生下來,那麼她就成了單身母親。她現在大學還未畢業,又沒有工作。她的這個孩子以後該何去何從呢。可是讓她把孩子打掉,看樣子柳澄也舍不得。而且墮胎也很傷身的。
「柳澄。」布丁蹙額,眱了她一眼,旋又低下眉梢,「你該怎麼辦呢?」
柳澄霍然地站起身來,撢了一撢褲腿,將脖子上的圍巾緊了一緊才說道︰「布丁,我該進去了。」
布丁沒有動彈,只是木然地圓睜著眼楮,嘴唇輕輕地翕了一翕,卻什麼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