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追我趕 三 夢里見血

作者 ︰ 水上芭蕾

小女兒孫小小走了。

臨行前,大女兒孫小文把行李一樣一樣收拾得整整齊齊,從外套到錢包,從*到衛生巾。從小到大,她習慣了這樣伺侯小小。

「都17了,襪子都沒洗過,不嫌寒磣。看這回自己咋辦?」母親一旁嘮叨。

「命好,有法兒沒?」小小不服氣地一吐舌頭。

「讓你爸送你去,身上帶一萬多塊錢呢,咱的家底可全在這了,不能出差錯。」末了,又加一句,「誰讓你趕上個沒本事的爹呢。」

小小走後的一夜,小文貓在自己的蚊帳里,翻來覆去,沒有丁點睡意。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盆老的讓人記不起年齡的仙人掌,渾身上下、由里及外都是刺兒,摘不淨、抖不清,癢、疼、惡心。

她的理想不算大,就想考個師範,教幾年級都成,幼兒班也行。初三,沒戲;高三,沒戲;又高三,又沒戲。難道上帝看她三、四歲便幫母親照看妹妹的份上,認準了她就是干農活的好料?的確,夠不著鍋台登著板凳幫媽媽洗碗;父母農忙,沒上小學的她挖野菜、喂雞、煮豬食、做飯、掃院子,看妹妹;大些,父親外出打工不常回來的日子,又是她像個半大小子趁禮拜天給豬、牛起圈,推糞,澆田,寒暑假還要幫母親蹬縫紉機掙加工費。這些都是村里人耳熟能詳的佳話。但是,沒人天生就愛干這些,這只是小文的一種習慣,對,是習慣。用數理化的思維去解釋,反正活計是固定的,她要不干,就得母親去干,要麼就得父親去干。

但這個夜里,小文一想到這些就恨得要命,那些莊稼、菜園、豬牛和雞,都是妖魔鬼怪,沒一個好東西。小文發現自己大腦深處對這些原本竟是這樣的厭惡。還有那個最近常常無事登門的老鄰居,總左一眼右一眼的偷著瞟她,一臉假笑。就她那兒子,初中都沒念完,別以為家里開了加工廠就怎麼著了,趁倆騷錢又能咋地?

她又想到了小小,小小在家的時候,姐妹倆說說笑笑還有個伴兒,可她這一走,卻像一把尖刀直戳在了自己的心上,小小現在在干什麼,是不是已經過上了書本里描述的花花世界的生活?

好容易打了個盹,卻夢到自己被一群凶神惡煞死死地追,她在一個岔道口,胡亂擇了條路就跑,跑了幾步卻發現是條死路,趕緊回來往另一條路上跑,跑了一段發現又是條死路,再踅回來,還是條死路。情急之下,她被一塊石頭重重地絆倒,單膝脆地,膝蓋處流出一攤鮮血。

小文驚醒,一模膝蓋,濕滑滑地都是汗。「夢里見血,听說是大吉,」小文的眼里略過一片光芒,但轉瞬又黯然,這種鬼話,只有鬼才信吧。

第二天,孫玉樹兩口子從田里回來,發現家里冷鍋冷灶,雞也打鳴豬也叫。見小文一言不發,蹲在廂房門口,手里捧著一個日記本。

第三天,如是。

第四天,照舊。

孫玉樹媳婦扲著豬食進圈,一群豬見了她「嗷」一聲撲過來就往她腿上哄。媽的,我六零年也沒餓成這德性。再看看對面的雞舍,一只老母雞竟飛起來啄了一下她的手指頭,真疼。

她飛也似的走到堂屋,見灶前橫了一根香蕉粗的燒火棍,一腳窩出去,那棍子「嗖」一聲落在小文面前,嚇得她趕緊一縮脖。

「你他媽的天天捧個機巴本,到底想咋地?」

小文立起身,瞥了一眼像要爆炸一樣的母親,一撇嘴,仍舊一言不發地屋里去了。

其實,小文的內心咆哮了。像一座小火山,表面上沒動靜,里邊從沒停止波濤洶涌。只不過她咆哮的方式也是沉默罷了。

作者題外話︰我想寫的是當代青年的生存狀態,尤其是廣大的「窮二代」們,不關心他們何談民生?也許我的文章處處充滿銅臭,但金錢真的正在玩弄我們的靈魂!廣大讀者朋友,謝謝您的支持,謝謝收藏!謝謝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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