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暖的陽光映照著池中碧波粼粼,水霧氤氳。趙雲溪坐在亭間透過白色紗帳一覽遠處美景。昭陽殿地處較高,兩側分別是東西暖閣,亭台樓閣由九曲回廊相連,她所在的鳳棲亭位于東暖閣後方。四面環水,景色宜人,是個交談歇息的好地方。
「娘娘,丞相大人到。」
紅妝正值妙齡,嬌憨可愛,玩心也重。宮里繁雜的規矩,使她不能隨心所欲,想干嘛就就干嘛,所以一見到熟人她就高興的不得了。
趙雲溪頷首,皇宮內廷嚴令外男不得入內,除非宣召她一年內也很少有機會見到爹。不知道為何她竟然有一絲緊張,或許是不曉得怎麼面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父親吧。
她不否認這是受了顏太後的影響,畢竟娘生育了她,她這個做女兒得有必要弄清真相。
「微臣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吉祥。」思索間,趙相已出現在鳳棲亭外,他單膝而跪,恭敬的行著大禮。
看到這一切,趙雲溪實在不忍。眼前的人好歹是她的父親,哪怕他有錯,他們之間的身份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爹,這里沒外人。」
「禮諭不可廢,娘娘已貴為皇後,一言一行都需謹慎。」趙相眉心一動,決然的表情讓人無法招架。
抬眸,自己的女兒站在他面前,身影交錯他看到的卻是昔日的顏皇後。若非現在鳳儀宮的主人是溪兒,他絕不想踏進這里半步。
歲月無痕,她的父親已年過四十,雙鬢間的白發是多麼的清晰。這一刻她意識到自己亦不是相府小姐,他們父女間更多的是君臣之禮。「趙相請起,賜座。」
「謝娘娘。」趙相坐在她對面,兩人一時無言。
趙雲溪撥弄著杯中茶葉,視線有意無意撇到他身上。爹是兩朝*,輔政大臣,為朝廷操心了大半輩子。記得她六歲那年,先皇特賜‘忠’字匾額,爹一直引以為傲,還將匾額掛在書房時刻提醒自己。
她不明白爹到底效忠于誰,是先皇還是顏太後?若是顏太後,爹怎麼可能倒戈君皓宸,甚至不顧顏太後和廢帝的安危,拿出先皇遺詔逼廢帝退位。
都說娘和惠儀太後是手帕交,世間又傳顏傅兩家是死對頭,先皇獨寵惠儀太後,少不了冷落各宮。君皓宸身為他們唯一嫡親血脈,他能登基稱帝,除了有先皇遺詔,最大的功勞就是爹。要不是爹聯合群臣,他也不會有今天。可君皓宸不信他,說爹是顏太後的人。
無數疑問盤踞腦海,她不知道該相信誰,不該相信誰。現在她急需找人答疑解惑。「紅妝落燕你們先下去,沒我的允許不準靠近這里半步。」
見四周沒人,趙相終于放下戒備,仔細瞧著自己的女兒。「病好些了嗎?為了阻止皇上納妃,我和皇上的關系有了裂痕。我不進宮看你,是為了你著想。溪兒,你不會怪爹吧。」
怪嗎?趙雲溪自問。她是有怪過爹讓她進宮獨自面對冷冰冰的宮殿,甚至大婚前她還求爹放她走。爹仍是無動于衷,還一反常態囚禁她直到大婚那天。她恨她怨,可又不能改變什麼呢。時間一長她看開了不少。哪怕她有逃離的心,也被娘的死因給牽絆住了。
天意難違,或許是老天爺要給她機會為娘伸冤昭雪。「府里一切安好?鈺兒和晚娘呢,他們還好吧?」
「他們都很好。鈺兒一直想進宮看你,就是找不到機會。」趙相突然支支吾吾起來,著急的問,「皇上他……」
趙雲溪打斷他,照實說道,「皇上不會來鳳儀宮的。珍妃都被冷落了,何況是我這個皇後。嫻貴妃風頭正茂,獨領*。這段時日皇上都宿在關雎宮。」
趙相怒火中燒,氣的直拍桌面。他就知道皇上會這樣對溪兒。「慕暉那個老狐狸稱病不上朝兩個月,現在他孫女榮寵後宮,他的病也好了。今天朝會皇上還暗示設立右相,擺明想分我的權力。」
嫻貴妃一朝得勢,慕家的地位也不同了。她早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只怕爹不甘心,一心要與慕太師抗衡。
「皇上翅膀硬了,不在乎我這個輔政大臣了。他既然不待見你,何必立你為後。我寧願養你一輩子,也不希望你獨守鳳儀宮。」
她眼眶一紅,扭頭轉向他處。「女兒丑陋不堪,怎配入皇上的眼。再者……,他並非心甘情願立我為後。爹,我真的不在乎。」
趙相一陣沉默。好似在思量著什麼。「是爹害了你。溪兒,你終究是皇後,君國國母。身邊沒個皇嗣對你非常不利。你呀,多在皇上那里下下功夫,說不定他會回心轉意的。」
「下功夫?」趙雲溪嗤笑,滿是傷感。「皇上不來鳳儀宮,你認為我會有機會嗎?爹,太皇太後很好奇皇上在大婚當夜對我說了些什麼,你不好奇?」
趙相眼珠飛轉,帶著探究的目光睨視著她。「皇上說了什麼?」
「皇上說三年前,你曾經派人殺他,你是顏太後的人。」趙雲溪見他臉色大變,心如死灰。她咬著下唇,悻悻然道,「爹,你說身為趙家子孫要牢記效忠君國的祖訓。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謀害皇子是殺頭的大罪啊。」
「我沒有。」趙相矢口否認。當他想為自己辯解時,听到內侍通報皇上駕到。
兩人不由的一驚,趙雲溪慌亂的起身。兩個月了君皓宸沒踏進鳳儀宮半步,今天卻不請自來。「爹,不管如何你都別幫顏太後了。君皓凌死後被廢,顏太後對皇上恨之入骨。如你在左右逢源搖擺不定,皇上是不會留情面的。他的手上有證據。」
趙相臉色瞬間僵硬,剛想說什麼就見一個玄青色身影映入了他們眼簾。「參見皇上。」
「免禮。」君皓宸已換上輕裝便服,玄青色的錦袍穿在他身上格外俊朗。「朕路過鳳儀宮順道進來看看皇後,沒想到丞相也在。」
「皇後娘娘召見微臣詢問家中情況,正好微臣也要向娘娘告別。幾日後微臣就要離京趕往徐州。」趙相緊緊皺著眉,皇上城府之深不容小覷。接下來他會怎麼對自己?
君皓宸不溫不火的笑了兩聲,將趙雲溪的驚訝盡收眼底。「皇後似乎還不知道。」
「微臣還未稟明,皇上就來了。」他不偏不巧這個時候經過,是故意的還是真如他所說順路經過。「微臣的話說完了,臣先告退。」
趙雲溪努努嘴,好不容易見爹一會就這樣被攪和了。什麼經過,他分明是知道爹在鳳儀宮特地來警告她的。「皇上該滿意了吧。」
君皓宸陰下臉,惡狠狠掐住她縴細的脖子,「昨夜有人來過鳳儀宮?」
趙雲溪一口氣提不上來,面頰驟然漲紅。「咳咳……,沒……,沒有。」
「真的沒有?」手掌一點點收緊,他如看戲一般注意著趙雲溪的每個神情。之前他以為錯怪了她,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她安守本分,不惹是生非。他才稍微改變對她的看法,她就令他失望了。
顏太後與她非親非故,為何這麼晚來鳳儀宮。她又為何要隱瞞!好個趙雲溪,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耍心機,說他們不是一伙的誰信!他差點忘了是顏太後力保舉薦立她為後。「朕問你最後一次,昨夜可有人來過鳳儀宮?」
「沒有!」她用盡全力抓住他的手腕,希望他能放開手。奈何他不為所動,打定主意要掐死她。
「皇上,您會掐死娘娘的。」落燕和紅妝圍上前去拉開兩人,依然于事無補,眼睜睜的看著君皓宸的手越收越緊。
君皓宸松開手,語氣陰沉的駭人。「你會後悔的。」說罷,拂袖離去。
「娘娘,為什麼呀。」她不懂,昨夜顏太後明明來過,為何不告訴皇上。
趙雲溪捂著胸口直喘氣,淚水早浸濕了整張臉。她能說什麼,難道他會相信自己說的話嗎?不,他是不會信得。現在他已經認定自己是顏太後的人了,說的再多也只是越描越黑,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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