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宮地處偏遠,常年失修的宮殿破舊簡陋,環境髒亂不堪。長久以來蘭陵宮一直用來關押有罪的嬪妃,現在空置下來,整座宮里也只有趙雲溪和兩個守衛。
踏進內殿,里面漆黑一片。橫七豎八的紅木椅零零散散的倒在地上,灰塵到處可見,空氣中還散發著一股難聞刺鼻的霉味。
太皇太後強忍著心頭怒火,立馬吩咐隨行宮女把這里打掃干淨,把應有的東西全部備齊。往里走,她听到敲木魚發出的聲響,推門一看一女子跪在地上,身上穿的竟是白衣。「溪兒。」
趙雲溪手一頓,沒有立即回過頭,而是繼續敲木魚誦經。「太皇太後請回吧。雲溪無話可說。」
她打心底里感謝太皇太後和方姑姑。在這個讓人心寒的地方也只有她們是真心對自己。可是這條路是自己選的,她會勇敢的走下去。冷宮她不怕,也不會退縮。
「小姐。」落燕奪過她手中木棒,傷心喊道,「相爺病了,他想見你。小姐求求你別這樣,相爺要是看到你如此,他會很難過的。還有夫人她在天上也不會安心的。」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爹病了,鈺兒失蹤了。徐茂福每日送飯菜來的時候,她都會問問相府的情況。趙雲溪冷笑,這下君皓宸該滿意了吧。他的目的達到了,他的愛妃也成功取代了她的位置,很快他該昭告天下廢了她這個丑皇後了。
「小姐,你的頭發!」紅妝捂著嘴,驚訝的喊道。她把宮燈往前照了照,才看清原本一頭長發的趙雲溪,頭發變短了。
「娘娘,你為何剪了長發,如此你還怎麼綰發戴鳳冠啊。」方賢撫模著凌亂而長短不一的青絲,顫抖的雙手不難看出她內心的痛,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雲溪身無可戀,願常伴青燈,皈依我佛,三千煩惱絲不要也罷。」她輕松的說著,一個無發皇後又怎能母儀天下。她是在成全君皓宸,幫他下決定。鈺兒下落不明,是生是死不得而知。她這個做姐姐的,難道要一輩子對著害死她弟弟的凶手而無動于衷?她做不到,她沒臉姓趙,更沒臉面對她的家人。
顏太後說的沒錯,君皓宸該死。趙雲溪流下最後一滴淚,平靜的回望眾人。正所謂哀莫大于心死,她的眼淚已經流盡了,以後再也不會哭了。眼前她只剩下一條路,就是吃齋念佛祈求娘的諒解。「請太皇太後成全。」
太皇太後僵硬著身子,自責道,「是哀家的錯!娉婷,哀家對不起你,是哀家害了你的兒女啊。」
話音剛落,便听到重物倒地的聲音。方賢等人亂作一團,拼命大叫。「太皇太後您醒醒。快來人,快來人啊!」
趙雲溪頹廢的跌坐在地上,暗念︰對不起皇祖母,對不起!如果可以的話我願用一生去服侍你終老。但是此刻我笑不起來,我的家人正處在危難中,我又怎麼能笑。
時光荏苒,轉眼已經過去了兩個月。這兩個月宮里十分平靜,靜的猶如暴風雨的前夕。
趙雲溪只顧禮佛不問世事,唯一讓她慶幸的事趙寧鈺被寧王所救,現在已抵達肅州。好幾次爹向落燕打听她的情況,還會送些她愛吃的東西,只是沒辦法親自來看她。
「小姐,該用膳了。」落燕從錦盒中拿出四道簡單的素菜,經過兩個月的時間她心境平和了很多,不再像一開始那樣謾罵君皓宸。
趙雲溪舉筷吃了幾口,食之無味。這兩個月來她們都是買通徐茂福,借送飯的機會來看她。當然還多虧了太皇太後給的令牌,不然門口的守衛是不會放她們進不來的。
那日太皇太後大病了一場,就連君皓宸想盡盡孝,她也一律把人擋在宮外。
君皓宸迫于無奈,派寧王帶一對人馬尋找鈺兒的下落,最後在懸崖下面找到了他,那時他奄奄一息,差點沒命。她慶幸老天爺有眼,讓鈺兒大難不死。「太皇太後可好?」
「太皇太後很好,她听說小姐吃的很少很擔心,來之前還吩咐奴婢好好勸你呢。」落燕關上門,湊到她耳邊低語道,「寧王昨日回宮了,還捎來一份少爺寫的信。」
趙雲溪渾身一怔,急忙接過那份信函。打開一看,果然是鈺兒的筆跡。
「姐姐勿憂,承蒙寧王照顧,我的傷勢已無大礙。驚聞姐姐幽禁冷宮,我無時無刻不為之擔心。我明白姐姐是不想讓我去肅州,才會和皇上有了沖突。我很慚愧,因為我的莽撞令所有人受到傷害,更自責無法救姐姐走出困境。我發誓從今往後一定會牢牢守好肅州,讓皇上刮目相看。姐姐,我希望你為了爹和死去的娘保重身體,等我立功回朝定要皇上親自請姐姐回鳳儀宮。」
「小姐,你听少爺一句勸吧。你在這麼消沉下去,只會糟蹋你的身體。君皓宸他根本不在乎啊!」
趙雲溪心潮澎湃,短短幾句話足以讓她重新燃起希望。她輕柔一笑,正言道,「傻瓜,你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落燕先是愣愣,隨即笑逐顏開,「小姐沒騙奴婢?」
她搖頭,重啟拿起銀筷。「我不會讓身邊的人再為我擔心。落燕,下次見到寧王替我謝謝他,謝他的家書和救命之恩。」
其實……,應該是她親自去感謝才對。
「奴婢會的。」
連著兩個月的陰霾因為一份家書撥雲見日,當他們主僕倆笑著迎接新的開始時,宮里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也正因為那件事趙雲溪的命格從此改寫。
「參見太皇太後,韓太後。」丁太醫唯唯諾諾的行著禮,兩眼不敢正視前方。
「皇帝宣你去關雎宮所為何事?」太皇太後翻閱著手中的經書,那雙眸子犀利的掃過他身上,嚇得丁太醫雙腳發軟。
「回稟太皇太後,貴妃娘娘胃口不佳,胸口發悶,時而惡心想吐。皇上宣微臣去請平安脈,發現貴妃娘娘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此話當真?」韓太後確認道。
丁太醫一股腦的跪在地上,不停磕頭求饒。「微臣所言句句屬實,貴妃娘娘的確有了喜脈。皇上听了以後很高興,還說等貴妃娘娘生下皇子就……」
「就封為太子,立她為後!」太皇太後嚴厲道,臉上依然存著絲絲淡然。「貴妃有喜是件好事。齊王世子快滿一歲了,皇上也該有繼承皇位的後嗣。丁太醫,你可要好好為貴妃安胎。每日請脈後記得到長樂宮來,哀家要第一時間知道貴妃的脈象。」
「是,微臣遵旨。」
打發他走,方賢不解的問,「太皇太後,這該如何是好?皇上至今沒放皇後娘娘的意思。如今貴妃有喜,皇上更不可能放皇後了。您怎麼還讓丁太醫為她安胎呢。」
「是啊,母後。貴妃不能生下這孩子。」韓太後故意壓低聲音,提醒道,「母後,您別忘了慕氏曾是廢帝的人。從她失蹤到出現這一卻都太巧合了,臣妾認為慕氏是頤寧宮的奸細。」
「哦?」听完她的話,太皇太後也懷疑起來了。當初答應慕氏進宮是權宜之計,她也派皓寧打听過慕氏失蹤去了哪里,可一直打听不到。後來溪兒和寧鈺出事了,她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現在韻兒的一番話提醒了自己,慕氏是玥兒精心挑選的太子妃,要不是先皇駕崩。他們早成親了。
或許真被韻兒說中了,慕氏失蹤再進宮是人為安排,為的就是迷惑皇帝。等她一懷上孩子,她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母後,珍妃他們嫁進睿王府多年,始終不見有好消息。那慕氏進宮才多久,就懷上了孩子。這不得不讓人懷疑。」
「方賢,你派人盯緊關雎宮。然後找機會下手,勢必要除掉她月復中孩子。」太皇太後滑過一抹陰毒,她寧願失去一個曾孫,也不能讓慕氏奸計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