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識得方二夫人？
方太傅的二夫人，京中有哪個會認不出來的？
就是那聲音，听著都耳熟，熟得不能再熟。
李氏錦娘那嘴角不由得勾起一後揶揄的味兒，看著方二夫人從橋頭那邊過來，身後陪著有幾個丫環，那丫環看著是個個人比花嬌，黃氏身後幾個水靈靈的小妾，在那些個人打扮得絲毫不比平常富戶家的小姐要差的丫環面前，個個都暗下去，沒有一點兒光澤度。
這一聲一聲的「親家」听得讓張氏牙都癢癢，到是恨不得自己的耳朵沒有听見，把所有的聲音都隔在耳朵外，卻是不得不與來人附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方二夫人，沒想到會在此地踫到方二夫人，自從上次一別，算起來都是好久，還不知道方二夫人可好？」
李氏錦娘聞言微笑，仰高著下巴站在那里，頗點睥睨著人的意思，就是擺在所有人的面前，她就是不買方二夫人的賬，太傅的夫人怎麼著，名分擺在那里，就是個二夫人，她這個嫡妻，自是瞧不起方二夫子這個繼室。
方二夫人到像是沒見著李氏錦娘那個明顯不待見她的樣子，渾身的裝扮瞅著金燦燦的，那陽光落下來，映得她全身晶亮，吊峭眉在此時顯得不那麼凌利，甚至是帶著一點兒柔和的姿態，絲毫也不介意著張氏沒有回稱她一聲「親家」，那笑意到跟著黃氏一樣，充滿著熱絡。
即使那個笑容再熱絡，也沒有辦法讓張氏覺得那是打從心底里出來的笑意，就像著一張面具，一張完美的面具，掛在臉上，讓人很輕易地就能被她的笑意所迷惑，接受著她似是而非的「好意」。
張氏是個聰明人，別看著她示弱的樣子，心里可跟著明鏡一般兒，鏜亮得很，小姑子是嫁到方太傅的長子，按理說，這方二夫人算不得是正經婆婆，平素應該也是不好拘著小姑，可方二夫人那是個什麼人，膝下還有個兒子，今年正好十歲，因著方慎是嫡長子，她的兒子就成了嫡次子，要是……
她卻是不敢往深里想，她在護國將軍府里沒有經歷過妻妾爭鋒的事兒，將軍府的男人們都是未有妾室，如今著方家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她心里要是說沒為著小姑子擔心那就是假的，就算方二夫人不是正經的婆婆，可人家面上還是太傅的夫人，凡事小心點總是好的。
「也是，府里正在為著慎兒與府上大小姐的婚事忙得個焦頭爛額的，聖人那邊還賞著不少東西下來，如今著事兒忙得是差不多，我才偷閑著一回，這不，帶著慎兒到大相國寺里走走……」這話說到這里，方二夫人一個回頭，卻是突然間面色一變，「慎哥兒？慎哥兒？」
哪里有方慎的影子，她的身後跟著的都是丫環，個個都是小心翼翼地跟著她的身後，一听得此話，都不由得同時面色一變，都往各自身後找去，壓根兒沒個人影的。
「夫人，可能是紫玫姐姐陪著大少爺到處去看看了吧。」其間到是有個機靈的，立即就想起同時不見的大少爺身邊的紫玫大丫環，那個丫環正是方二夫人身邊長得最嬌的那個，名喚丁香，白皙的皮膚，透著嫣紅的色兒，粉色的衣裙，眉眼間微斂，讓人看不出來她心里在想些個什麼。
方二夫人聞言，面上恢復常色，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里，對丁香極是滿意，「嗯，你們去看看，若是看到大少爺，都護著他點兒，別讓人給欺負去了……」她的話說著，待得幾個丫環散開去找人，微露出含歉意的神色來，「親家，真是讓親家見笑了，我們府里的慎哥兒就是個愛玩鬧的，以後秋娘過門，恐怕還會讓秋娘心，還記秋娘別怕了才好，瞧瞧，我這都說的什麼話，他們小夫妻自是恩恩愛愛的……」
這自說自話的，讓李氏錦娘听得好生厭煩，她生平最討厭與這種皮笑肉不笑的打交道，心里就忍不住，先示意著身邊小小和氣的兒媳婦自個兒去賞花，就雙臂環抱著自個兒，「听听這二夫人說的話兒，真個是個關心未來兒媳婦的好婆婆，也是，慎哥兒可是自小沒了娘親，二夫人可是當做親子般養大的，自然這心上得比別人更多些，姐姐你說是吧？」
話是直接沖著方二夫人去的，意思是知道你的身份兒，別在這里顯擺著，到頭來還是個二夫人，也別拿著話出來，到是慎哥兒，她到是極是喜愛的，粉雕玉琢般的，就是著少那麼一點兒，讓人頗生幾分遺憾。
方二夫人的話那是說的，擺明著是在張氏的面前指出方慎是個不知事的，你家的秋娘要嫁進來，就得好好地侍候著，別個讓人見了笑話。
太傅府里就這點兒門風，讓她好生個瞧不起，當家的二夫人，就是小門小戶里出來的，拉不到台面上來，也好意思在她的面前顯擺個一二的。
張氏是佩服李氏錦娘的，兩個人在閨中就是密友，如今著年紀一把，關系是越來越好，就是那個脾氣，十足十得跟個李大頭似的，就是比那李大頭多一份圓滑，這樣的話，讓她暖在心底，當然，她面上自是不會點頭稱是，泛著個笑意，權當是听著。
方二夫人自是嫁給方太傅後，那是京中貴婦哪個不是奉承著，就是這個李大頭兒的婆娘，專門與她作對，讓她恨得是咬牙切齒，面上還是只能露出笑意來，「說的自然，說的自然，慎哥兒自小就是乖巧的，我到是親眼看著他長成如今這個樣子，模樣到是最好的，不久也要成親了，也可以告慰不在人世的姐姐了。」
說著說著，說到最後，她的眼里就開始有些個濕意，身旁的丁香連忙著遞上塊絹帕，極懂得察顏觀色。
「姐姐，如今著慎哥兒都要娶妻生子的，大好的日子就要來，你哭個什麼勁兒，應該笑，那位姐姐也應該是會含笑九泉的，說不定還很謝著你呢！」
黃氏見著自家姐姐與李氏錦娘之間似乎處于下風，正愁著沒處插話兒，這一來，借著安慰之名，她就上前去，一手挽住方二夫人的手臂，還好聲地勸著她。
謝著方二夫人？
這個到是讓知根究底的李氏錦娘忍不住泛起一個冷笑，當人家不知道太傅府里的齷齪事兒，那個方大夫人會死，誰不知道面前的二夫人就是個主因來的？
當誰不知道呢，還在那里個腥腥作態，讓人就看著就惡心。
「哦，姐妹這情深的，姐姐，我們還是到那邊去看看吧，早上跪在佛前，身上都帶著味兒，去花間薰一薰，帶個花香兒回去，我家老頭子，估計著不會抱怨我又到大相國寺來……」李氏錦娘見狀，拉著張氏就走。
張氏微有個遲疑，對著那兩姐妹露出點歉意的笑容，就順著李氏錦娘的意兒跟著她走，她是知道的，李大頭兒那位大人，可是不信這些個求神拜佛的事兒，偏偏是李氏錦娘到是這事兒常做，為著子嗣，常來許願求佛。
「姐姐，那邊的花兒真不錯，早上過來時，咦，那不是慎哥兒？」她的話瞬間變換個方向，眼楮瞅著那邊在亂跑著的人，後面還追著個貌美的丫環兒，她的手便指了過去，「這是在追著誰呢？」
到是張氏臉色一變兒，她看得更清楚一些兒，那邊過去著正是她的兒媳與小姑子，「快點兒，錦娘，快點兒過去，要是出事了，可就不好的！」
李氏錦娘一臉疑惑，到是沒有遲疑，跟著張氏就小快步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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