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然在下,一個步履蹣跚的乞丐,在大雨中瑟縮著身子,一瘸一拐向著破廟而來,進得廟門,一邊抖著斗笠上的雨水,一邊含含糊糊嘀咕著什麼。一道閃電劃過,雪殺看見一張骯髒而布滿皺紋的臉,被雨水打濕的頭發辨不清顏色,絲絲縷縷貼在耳際。雪殺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乞丐似乎發現廟內還有其他人,有點驚訝,再看看對方是個容貌清麗的小姑娘,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雪殺輕輕的閉上眼,右手抓緊了手中的長劍。近了,近了……片刻之後,雪煞睜開眼,習慣了眼前的黑暗,「都出來吧!」依稀陣陣風吹過,似是數道人影入了內。雪殺未看來人,「沒想到,勞駕左門主親自出馬,還弄得這般不人不鬼的乞丐模樣,左門主就不嫌自降身價麼?」乞丐沒想的自己的身份那般輕易就被雪殺識破,遂也不再喬裝,「少廢話,雪殺,量你武功再高,今日也定叫你有去無回。」雪殺起身,在黑暗里跺了幾步,「左門主,你又忘了。我不會什麼武功,只會殺人。還不動手?我是你,就不會多說這些沒有用的廢話。」「黃口小兒休得欺我,真當本門無人了麼?」話未說完,執劍便向雪殺所在的方向刺去。敵不動,我不動!雪殺等的就是這一刻,聞風而動,在黑暗里靈活地閃躲進攻。手起刀落間,幾條生命便在鮮血里流逝。暗夜攻擊,這是雪殺的那手絕活。很早她便學會了如何克服環境的制約,如何化被動為主動。寂靜的破廟里,刀劍撞擊聲、慘叫聲,在這樣的夜里顯得尤為清晰。當一切歸于沉寂,亦標示著一切都已結束,刀劍直指「乞丐」眉心。風吹進破廟,卷起一地血腥。狹小的空間里瞬間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意。左護法右手執劍,平舉當胸,目光始終不離雪殺。盡管漸漸明亮的天色下依然看不真切。他知道這是個可怕的人,但是自己無從選擇!奪魂刀迎風揮出,一道烏黑的寒光直取雪殺的胸口。劍還未到,森寒的劍氣已刺入了左護法的咽喉,真正是一劍封喉!只听「當啷」的一聲,左護法的奪魂刀已落地,身子巋然而倒。一切只不過片刻之間,卻是生與死的距離。冷風刮進破廟,狹小破敗的空間里又恢復了靜寂,死一般的靜寂。這個夜晚,注定是個特別的夜晚。雪殺緩緩坐到牆角,天色漸漸明亮起來。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遠處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在盤陀大雨中顯得有些突兀。馬背上一襲黑衣的男子策馬疾奔,靠近破廟時放慢了速度。下得馬來,來人瞥了眼一地的死尸,找個干淨的地兒席地而坐。男人看了看身旁的小女孩,眼里是不名的情緒,他的聲音低沉而有魅力,邪魅之中又多了些剛毅的氣息,戴著青銅面具的臉看著有幾分猙獰,「你很喜歡殺人?」雪殺閉上眼,直覺里感受不到危險的氣息,惜字如金的她只淡淡應聲,「不是喜歡,只是習慣。他們要我的命,所以我殺了他們。」「呵呵」邪魅的聲音再次響起,「知道嗎,你是個有趣的人。」雪殺一邊撫模著劍身,一邊冷漠的咯咯發笑,「那你知道嗎,這是我有生以來听過的最滑稽的笑話。閣下與其關心別人的事,倒不如仔細料理下自己的傷口。」男子一驚,「我開始好奇你的來歷了。我自認為我隱藏得很好。」雪殺輕哼一聲,稍微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每個人的血液都自有不同的味覺信號,並非都是如出一轍的血腥之氣,作為一個專業殺手,這是最基本的常識。男子不再說話,依稀可見身體在微微顫抖。尚未透亮的天際,瓢潑大雨仍在繼續,給人一種沉重而壓抑的感覺。雪殺的心里莫名的一陣劇烈的顫抖,似乎有一種恐怖的力量狠狠地壓抑著這一間破廟!雪殺抬頭望向門外,一如既往的黑暗,似乎此刻的黎明來得比往日還要晚些,轉身看向男子的方向,雪殺終還是壓下了心中的不安。雪殺心里不由得驚呼。經歷過多少堪比死亡的可怖之事,但從來沒有一次如現在這般感覺,是一種對強大到無法想象的存在的驚慌,兩世以來從未有過的情緒,縱是面對詭異的血霧竹林中的老婦都沒有過的驚慌。面具男子心下大驚。他焦急看向雪殺︰「快,趕快收斂氣息,閉氣!」面具男子瞬間斂起周身的氣息,瞬間來到了雪殺的身前,快速將雪殺籠罩在一個巨大的光環之內。就在這時一道黑色閃電突然自廟頂上方劈落而下,徑直奔襲二人所在地……男子雙手捏訣,微弱的光華在指尖閃動,用力祭起瑩瑩微光護住外圍的保護壁。雪殺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心下思量。莫名來到這個世界,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可謂由不得她不信了。如若實力懸殊太大,那麼自己徒手的殺戮根本佔不了絲毫的優勢。就比如一個擅長近身搏擊的好手,若根本近不了敵人的身,甚至根本看不見敵人的存在,無疑是極為致命的。此刻雪殺不得不重新思量自己的實力。過了許久,頭頂的壓抑感才消失。面具男子收了光圈,驀然吐出一口鮮血。「你沒事吧?」畢竟怎麼說自己也欠對方一個人情。男子搖了搖頭,看他的樣子並不輕松。打量男子片刻,「你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存在?是神還是魔?」男子沒有正面回答雪殺的問題,「你還是盡快離開這里。」雪殺輕嗤一聲,「這樣?躲一輩子?這不是我的作風。不喜歡這種完全不受掌控的感覺,沒有人可以一直這樣威脅我。」男子緩緩起身,背對著雪殺,「所謂人不與天斗,人類狂妄地封自己為萬靈之首。所謂鬼神之說,只不過是茶余飯後的消磨。人生短短數十年,一切眨眼即過。你不必太認真。今夜的事忘了就好。」男子不再看雪殺,緩緩起身向廟門走去,門前的駿馬此時只余一地劫灰,男子緩緩轉身看向雪殺,聲音有著濃濃的無奈和恐懼,「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