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九天,雲霞明滅,星月如轉。臥榻之上的雪殺,此時睡得並不十分安和,掙扎已極,卻終是無法睜開雙眼。一方天地里,紅色霧氣繚繞,說不出的邪魅。置身于這般境地里,雪殺不明所以,只覺得體內壓制已久的某種東西正在這般的紅霧中緩緩蘇醒,然後等待著下一刻的破土而出。猶如暴雨前莫名的恐慌情緒,沒有緣由的困擾著雪殺的思緒。莫名的,她想起了那夜的「承影」,那夜的神秘莫測的「血欲天藏」。她清楚此刻自己入了別人的夢,亦或別人毫無招呼地闖入了她的夢境。虛擬世界里,輸陣可以,卻萬萬輸不得心。雪殺斂氣凝神,妄圖催動靈力,幻化清風,吹散此時迷離妖異的紅色霧氣。然而,指尖光華全無,體內氣息匿跡。又一次,走進別人幻化的虛空里,成為命運堪憂的羔羊。可她,是雪殺。發現靈力受控的她,此時並未現出任何驚憂之色。敵我未知的情況下,她也在靜待時機,以待伺機而動。便在這一瞬,紅霧中驀然風起,吹散三更煙霞。紅霧散盡,漫天漫地的血色曼珠沙華如火綻放,開得妖艷詭異。仿佛一雙雙瞬間蘇醒的嗜血之瞳,滿是邪笑地看著雪殺。而遍地花海的盡頭,一襲墨色身影蒼勁而挺拔。「‘血欲天藏’麼,你以為我會怕?」雪殺的話語里有著深深鄙夷,輸陣不輸氣,大抵是沒錯的。「咯咯」的笑聲響起,男子並未轉身,看似近在咫尺的身影,卻是海闊天空的距離,「小女娃,還是那麼有趣。不過,很快你遍知道,這可不是什麼‘血欲天藏’,兩次用同樣的手法,你是在低估我的智慧麼!」雪殺聞言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原來上次真的是你,那‘血罌栗’不會也是你種下的吧。既是如此,那麼我們中,大抵是有一個得永遠留下來了。」「小女娃,你錯了,我本無意以你為敵。那‘血罌栗’並非我所為。我等既為同路人,自當為你引路。而你自當去真正屬于自己的地方。」雪殺心下雖警覺,卻瞬間在男子古老而詭異的咒聲里失去了最後一絲反攻的機會。「浣溪紗,……涅重華,……罪惡眸,……傾天手。黃泉之畔悟平生,……彼岸花語怎堪度?……嘆得浮生魔魅處,……眸醒逆天浴血路。……度……度……度……」聲音里,浮魂沉淪宿世,持咒者,才是唯一的主宰。雪殺的雙眸,火燒般的熾熱。而雙眼中恰如兩團烈烈燃燒的火球,一點點熔化封印著它們的萬古寒冰。而雪殺,除了錐心的疼痛里,身體被禁錮得絲毫不能動彈。連這發絲都以固定的姿態凝固在空中。這一刻,她終于知道,男子當真沒有騙他。這樣強大而霸道的上古禁法,又怎是區區‘血欲天藏’可比。她唯一殘存的意識里,清楚地知道在這咒語聲中,任何持咒者外的超然意念都會一點點被蠶食殆盡。這一刻,她忽然有了牽念,說不清楚的牽念,只是不想這般驀然死去。她知道,或許比死更糟,一旦罪惡之眸的封印破除,那麼那個不惜一切呵護她的人,該會是怎樣的心傷?她恨他疑他,甚至立志殺他!她從未當他是師父!而他,救她護她,為她自傷其身,甚至為她扯下驚天大謊!他當她是唯一的弟子來疼愛!雪殺在咒語聲中緊閉的雙眼,撲簌簌落下淚來。意念徹底被控制前得最後一剎那。她想起曾經對他許下的「永不墮魔」的誓言。她明白,他真的是唯一一個真心疼她護她的人兒。對不起,我終是無法踐行我曾經對你許下的誓言。當那「罪惡之眸」驚天現世,那麼且不必為了一個不值得你疼惜的弟子,玷污了你一世的英明。我想,有一天,當你的「誅邪」刺入我心,無論那時的我是否記得你,我定是願意的。這一世,你真的溫暖了我。對不起,慕卿!請原諒,我從未把你當過師父。如果還有來生,那麼換我來守護你!最後一滴淚水落下,掩埋了凝滯在指尖最後一抹心傷。雪殺緩緩睜開的雙眼,魅光流轉,血氣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