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二字瞬間涌入帝尊的耳中,心中莫名一痛。驀然回首,但見遍地白骨依舊,那個一直糾結著他的人並未出現。
之前信誓旦旦的玄冥早已沒了蹤跡,滿含諷刺的笑聲夾雜著玄冥愈漸模糊的話語傳入蘇慕卿的耳中,「我就知道你定在乎她。可現在你注定永遠失去呼喚這個名字的資格。因為,我不會再給你丁點兒傷害她的機會。來日,我們定一決高下。」肋
夜風中,帝尊斂去陡然而生的怒意。自己的心中不是只有雪鳶麼,他不相信這六界會有一人,單是一個名字就足以擾亂他的心智。他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夜風撫起頸邊如墨的發,絲絲縷縷在眼前飛舞。腦海中似曾相識的畫面此刻在腦海中驀然閃現︰霧色拖起女子單薄的身軀,滿頭蒼白的發絲彰顯著女子由內而外的疲憊。
瞬間閃過的畫面熟悉而陌生,想努力抓住什麼,心中卻忽然一痛,蘇慕卿用手捂住胸口,不由得輕輕一嘆。
身後不遠處,一襲紫衣在這夜色里別有一番風華,端木看著失態的師兄,心里無法言喻的惆悵,「師兄,沒事吧?」
蘇慕卿回頭︰「是你!來此為何!」
「師兄為何而來,端木便為何而來。而讓端木詫異的是,師兄又一次因為她,放走了那等妖物。」
半晌,蘇慕卿才緩緩道,「我記得我說過,不要隨意揣度別人的心思,哪怕是你,師弟!本尊做的,自有本尊承擔。」鑊
端木緩步而來,俊逸的臉上三分邪笑,三分落寞,「我一直不明白,師兄原來是個如此多情之人。端木以為,這世間,雪鳶會是師兄千年萬古之所愛。卻不想,為了一個曾經的孽徒,師兄不顧天界法紀,這,根本不是六界帝尊應當做的。端木只是想提醒師兄,她不過是師兄養的寵物罷了。畜生終是畜生,不听話,殺了宰了便是。即便師兄疼惜,也改變不了它的本質。」
「夠了。本尊說過,她既然曾為本尊弟子,縱使懲處,也只有本尊有這資格。本尊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再一次的的傷她害她。她雖被貶凡塵,但本尊一日未將她逐出師門,她生生世世便是本尊的徒兒。她傷了痛了,本尊一樣會心疼。」
端木急于月兌口的話語,硬是生生吞回月復中,這樣的師兄,真的好陌生!六界神尊,琮華之主,不是應當完美無缺麼?他一直以為師兄是完美的,他自己也想盡一切辦法來維護著師兄的這種完美!他絕不允許師兄有任何受制于人的軟肋!縱使這樣的師兄會孤獨萬世,那又如何?他陪著他便是。而現在他告訴自己,那個被永世貶入凡塵的女子,他說她傷了痛了,他會心疼。端木忽然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驀然失去了意義,不惜手染鮮血,把她永遠帶離他的身邊,卻不想,記憶可以消散,而心卻永遠不會。
帝尊轉身,看著呆愣在地的端木,「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但願這所有的一切與你沒有任何關系。回去吧,我不清楚我丟失了什麼,可既然她是本尊的弟子,本尊就不會讓她有繼續錯下去的機會。怎樣的過錯,那日的懲罰也足夠了。」蘇慕卿轉身,一步步走向迷離的夜色里。
端木的手突兀地凝滯在夜色中,「師兄,你去哪?」
蘇慕卿未回身,優雅抬起的右手做了一個止步的手勢,漸漸融入夜色之中……
冥域的黑暗里,包裹雪殺人身的紅色魔繭散發著越來越強烈的光,並在這刺眼的光芒里伴隨著「嘶嘶」破裂之聲。
在這明暗交替的空間里,玄冥破開結界,青銅的面具在明明滅滅的光線里愈發森然。
「你果真沒有讓我失望,幽冥魔繭,幽冥魔繭,啊哈哈哈哈……」
在這笑聲里,玄冥自懷中拋出兩朵幽蓮的精元,在精元接觸到人形魔繭的片刻,立即飛速彈開,游離在魔繭外圍的紅光里,上下相接,往返交織,慢慢深入那紅色密閉的魔繭之內,不斷浮游,不停撕扯。一切不過須臾,那人形的魔繭在這不斷的牽引與拉扯中,逐自化為混元的毛茸茸的散發紅光的巨大魔體,隨著莫名引力的牽引,「嘎吱」一聲脆響,旋轉的巨大光球突然自中間撕開一條蜿蜒曲折的裂縫,刺眼的白光沿著裂縫流瀉而出。隨著球體旋轉越來越快,白色光芒幾乎滲透半個魔繭,應和著中心裂開的弧線,形成一個詭異的八卦球體。紅光與白光相互對峙,爾消彼漲。忽而,自魔繭中心的裂縫之處,一朵泣血殷紅的曼珠沙華,妖艷綻放,並在魔繭的旋轉中以不可控制的速度越開越大,碩大無比的血色蓮蕊層層疊疊,向著四面八方瘋狂地延伸。
忽而,自未知的黑暗深處,一抹月光傾瀉而下,照得這碩大無比的曼珠沙華泣血的妖艷。
玄冥嘴角掠過一絲幽深的弧度,轉而自懷中掏出一柄黑色的竹笛。竹笛劃過玄冥涼薄的唇,幽深淒迷的笛音響起,在這森然的空間里顯得尤為恐怖,是召喚,更是牽引。在這笛聲里,曼珠沙華其間重疊的層層花蕊,一點點在這幽怨的笛音里緩緩綻放。笛音由急變緩,漸漸消弭。最後一瓣蓮蕊徐徐開放。
玄冥執笛的手,就這般突兀地虛懸在空中,面具掩襯下的雙眸徹徹底底被焦灼住。
紅衣似血,烏發如墨。花蕊中的女子,丹唇素齒,國色天資,真可謂裙拖八幅湘江水,羞煞巫神洛女顏。唯有那素額之上殷紅一朵曼珠沙華,舞動極致的妖艷。女子星眸微睜,艷美絕倫,眸中誘惑,玉軟花柔。偏偏就在女子慵懶的媚笑里,透著蝕骨的冰冷,以及看透世事的滄桑。她是雪殺,斂去了所有的冰冷,由內自外的妖嬈風華里,卻透著嗜血的哀傷。
她自幽冥魔繭中幻化重生,她于彼岸花中緩緩走來,冰冷褪盡,唯有用那入骨的妖艷與魅惑淺淺看著這塵世的涼薄。她從未想過,冰冷如她,有一日也可笑得這般名花傾國,艷絕眾生。
如果,前世的罪惡之眸是禁忌的誘惑,那麼重生之後的雪殺,卻是媚骨天成,自成妖嬈。而她只是笑,卻無人能夠抵擋那般的誘惑。美貌她從不介意,卻是最致命的武器。
紅衣蹁躚,墨發飛舞,她于彼岸花朵之上笑著向他飛來。
艷冶柔媚,唯有暗香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