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純和于飛冒煙又被吳幸福接走了,桂花村里立即像炸了鍋一般。
春旺、溫二狗等幾個人氣呼呼地跑到牛廣濟家去問情況,剛開口要說溫純如何如何,被牛廣濟臭罵了一通,又氣鼓鼓地跑出來了。
春旺很不解,就說,牛書記怎麼也變成慫蛋了?
溫二狗說,下午溫純跟他談得熱火朝天的,估計他們達成交易了。
幾個人又跑去找村支書辣根,辣根說,我沒參加座談會,也沒人找我說什麼,我不了解情況。再說了,我也不想再犯錯誤了。
溫二狗就跟春旺嘀咕,明明縣上的干部在他家談了一下午,他怎麼裝糊涂呢?
春旺說,怕是黃二丫和那個干部勾搭上了,辣根不敢再出頭了。
沒辦法,他們就去找溫老太爺。
溫老太爺直搖頭,咳咳,溫家怎麼生下這麼個孽種。
除了這句話,再無話可說了。
幾個人沒地方說理,只得坐在溫國林家門口的石凳上,現如今,該管不該管的都不管了,只有找鄉長了。
左等右盼的,總算把溫國林等回來了。
溫國林陪縣里春耕檢查組檢查,剛從酒桌上下來,還挨了批評,正窩著一肚子的火呢。
春旺跟溫國林講,溫純又被吳幸福派車來接走了。
溫國林就罵,狗日的,怪不得早上開會,這兩小崽子就一直壓著我,不讓我多說話,怕是吃了人家的嘴軟,他們也得罪不起吳幸福,還假惺惺地說什麼沙河鄉先讓步了,一定是騙我們開口讓步的。
春旺年輕火氣旺,又把牛廣濟和辣根的態度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
這下,溫國林真來氣了,他罵道︰「這麼看來,溫純這狗日的真做了什麼手腳,把牛書記也給哄騙了。」
溫二狗翻了幾下白眼,又說︰「我看也不一定呢,牛廣濟不想當書記嗎?听我婆娘說,牛娜要到望城賓館當服務員呢。」
「麻辣隔壁的,真要是這麼說,他們做了交易了,溫家嶺鄉還能有個好麼?」
「惹翻了老子們,大不了再打一架。」
「對,大不了再打一架。」
眾人群情激憤,紛紛附和。
「你們想跟誰打架呢?」
眾人嚇了一跳,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議論得正歡,不知道牛廣濟什麼時候站在了身面。
牛廣濟黑著臉,氣勢洶洶地站在一邊。
這陣勢大家都見過,牛廣濟要罵人了。
春旺嚇得縮了頭,溫二狗嘟嘟囔囔地退了後,溫國林一身酒氣,也低著頭不敢多說。
牛廣濟發火了︰「你們這幫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膽呢,打架還沒打夠麼?」
在望城縣的鄉干部中,牛廣濟罵人的水平是一流的,真動了氣,可以罵得雞飛狗跳貓上牆,郭詠就笑著說過,牛廣濟罵起人來,凶得像斗紅了眼的公牛,不像個國家干部。
不過,在基層做工作,講道理費盡了口舌也未必能講得通。
罵,算是一招,而且這招靈,很靈,那些村民百姓們,仿佛就吃這一套,只要牛廣濟開口罵人,工作就差不多做通了。
罵人也是門學問。
溫國林就不會罵,他很佩服牛廣濟能罵,偶爾講道理講煩了,也嘗試著學牛廣濟的樣子罵過幾次。可一點兒也不頂用,同樣的粗話,牛廣濟罵出來,不但有力度,而且句句點在被罵的人穴位上,容不得在行動上有所遲緩或是抵觸。
溫國林罵了,卻是另一番樣子,不但被罵的人一點不怕,反而當著他的面,能笑得前仰後翻,笑完,還怪聲怪氣逗他︰「溫鄉長,你這是罵人呢,還是給人撓癢癢呢?不過癮,一點不過癮。比起牛大叉,差遠了。」
溫國林剛上任與牛廣濟搭班子的時候,听了他罵人,曾經不安地說︰「牛書記,你這個罵法,真讓人受不了,紅杏村的支書年齡比你我都大,你罵得他抬不起頭來,他兒媳婦在院子里直拿女圭女圭出氣哩,你沒看見?」
「不罵,不罵他能听你的?國林,往後你那性子得改改,對付這些爺,面情太軟不行,他不尿你。還有,罵人要會罵,就說紅杏村的支書,你要是避過人罵,罵死他也嘿嘿地笑,不接你的招,就得當著他兒媳婦面罵。」
「行,我服你了,這方面我不行,我是真罵不出來。」溫國林訕笑著道。
「你那滿肚子的學問和道理,對付有素質的人行,對付這些爺,太軟了。國林啊,我退了之後,該你來當書記,首先得學會罵人,不會罵人,鄉上這碗飯,你吃不長久。」牛廣濟語重心長地說。
溫國林怎麼也沒想到,牛廣濟今天會罵到自己頭上來了。
沒等溫國林醒悟過來,牛廣濟喝道︰「溫國林,這幾個小犢子尥蹶子,那是有勁兒沒處使,你可是一鄉之長,怎麼也跟著瞎起哄,要是這樣,當初該讓你帶隊去打架,我在家坐鎮。」
「我說了我要去的嘛。」溫國林還在辯解。
牛廣濟立刻就接上茬,罵道︰「你去,你去管個鳥用。你打得過譚二愣子嗎?還有你,春旺,要不是溫純下手快,你早他媽的見了閻王了,你還想打?溫二狗,你除了會窮叫喚,你能動真格的嗎?」
春旺一臉羞色,用腳在地上搓一個草棍,溫二狗耷拉著頭,不敢做聲了。
「溫國林,不是我笑話你,別說打架,你賭博都賭不贏別人。」罵住了春旺和溫二狗,牛廣濟又回過頭來罵溫國林。
「我哪賭過呢,我哪賭過呢?」一听牛廣濟當著眾人的面揭短,溫國林也有點急了,他最怕的是老婆知道他賭博輸錢的事,說出來,保管幾天夜里不得安生。
「沒賭過?今天下午,陪春耕檢查組的人,誰跟他們斗的地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坐的哪個方位,要不要我說出來?」
溫國林苦著臉,沖牛廣濟直眨眼。
溫國林的老婆听見牛廣濟在罵人,從屋里出來了。
牛廣濟一看溫國林的老婆出來了,靈機一動,又罵出新花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