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廖總長出一口氣,總算應付過去了。不過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麻煩、最緊要的。
「小王——」
小王還在從車子後面抬車子,雖然弄的渾身是泥,車也文斯未動,但依然堅持不懈。
「別在那兒做樣子了。馬上給辦公室打電話,就說是我說的,限他們半小時內,不,二十分鐘內,開過來一輛吊車和一輛大卡車。如果延誤一分鐘,就讓辦公室主任馬上給我滾蛋。」廖總很煩躁,也很著急,不得不做出這樣的命令。
小王趕緊從車里拿過手機,一通亂撥,接通了公司電話,照原話傳達給辦公室。
等待對任何一個人都是一種煎熬。
廖總從來沒有今天這樣狼狽過,但狼狽的很開心。因為蘭老頭終于想到自己了。蘭老頭終于肯放下架子了。常言道︰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次,今後想和蘭老頭接近就容易的多了。只要蘭老頭發話,不愁在X市玩不轉。廖總渾身泥淖,依然臉上喜滋滋的,唯一擔心的就是辦公室的人不能及時趕到,誤了蘭老頭千金的事。如果真是那樣,自己就慘了。至于慘到哪種地步,誰也說不準,從此在X市地面再抬不起頭都有可能。
萬幸——十五分鐘後,辦公室王主任火急火燎的趕來了,浩浩蕩蕩帶來十幾輛卡車,而且是純一色的大噸位紅岩,別說是走這種路,就是整個被埋進沙堆里也能生拱出來。當然還有吊車,吊車是全市噸位最大的,吊起五六十噸重的物體應該是綽綽有余。
「你神經了!」廖總心里喜歡也心疼錢,劈頭先罵了一句。
「對不起,廖總,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所以……」辦公室主任已經習慣了,臉皮很厚。企業辦公室主任可不就得這樣嗎。
「少廢話,趕緊把車給我吊上來。」廖總沒等王主任把話說話就命令道。
寶馬能有多重,也就三四個噸位,在五六十噸級別的吊車跟前,跟老鷹抓小雞是一個級別,三兩下就吊了上來。
「現在怎麼辦?」王主任不敢擅權,繼續請示。
「這還用問嘛,放到大車上,往清水開。」廖總不耐煩道,同時看了一下金燦燦的勞力士手表,一點剛過幾分,趕到清水鎮應該沒什麼問題,何況這次還有這麼多「護衛」車隊。
一點三十五分,車隊進入清水鎮政府。
「停車、停車、停車……你們這是要干什麼?政府院內嚴禁存放私人車輛。」看門老頭很不買賬。
「哦,對不起大哥,我們蘭鎮長的朋友。是蘭鎮長叫我們來的。」廖總急忙從車上下來解釋。本來這種事情該是辦公室王主任解釋的,可是廖總不放心,當然也是為了在蘭家大小姐面前表現一下,所以親自上陣了。
「有蘭鎮長的手字嗎?」老頭不管不顧。
「什麼……手……」廖總不知道是沒有听清楚還是故意要這麼說。一個鄉鎮政府要什麼手字,這不是鬧國際笑話嗎?
「手字,不懂嗎?就是批條。沒有批條不能進去。」老頭辦事很嚴格,不容絲毫馬虎,後面又補充一句︰「這是馮書記的親自交代過的,你不要為難我。」恐怕也是害怕惹禍上身。在政府工作時間長了,都懂點合理避禍的工作方法。
馮書記正好從外面吃午飯回來,見了廖總,急忙緊走幾步,上前握手。
廖總笑笑,伸手,握手。
「路上不好走吧。」馮書記很客套的問。
「不好走啊,吊車都動用了才算趕來。」廖總道。
「路上不好走就不用來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馮書記感覺臉上很有面子。大名鼎鼎的藍華集團老總不顧路滑難行,動用吊車,就是為了給自己送車。
「不來不行啊。」廖總道。
「嗨,那有什麼呢?你打個電話不就是了。干嘛要這麼客氣。」馮書記一直以為廖總是沖他的面子。
廖總低頭對馮書記附耳道︰「蘭老頭發話了,我能不來嗎?」雖是低首附耳,卻難以掩飾內心的興奮和激動。
「蘭書記?哪個蘭書記?」馮書記不敢確定。
「咱們X市還有幾個蘭書記?」廖總沒有回答,反問道。其實也是回答了。
「你是說蘭書記。」馮書記終于清醒了。當然說的這個蘭書記和前面說的蘭書記,寓意已大不一樣。前面問哪個蘭書記,是不能肯定。這次說蘭書記,是兩個人心有靈犀,互相明白,但不能直說,也不能直呼大名,重復一邊,就徹底明白了。
不是蘭書記,也沒有人有這麼大的面子,能讓藍華集團老總不顧天陰路滑,一路趕來。
「對,蘭書記。」廖總臉上盈溢著受寵者的驕傲。
「那你是說,蘭鎮長是……」
馮書記期待廖總能說出下文,而且是否定的回答。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實已經擺在面前了。即便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長城心不死,現在已經是見了棺材,到了長城了,還有什麼不掉淚,心不死的?
「難道……你原來……不知道?」廖總問話的語氣很委婉,問題卻一點也不委婉。
「知道,知道……這哪兒能不知道呢?」
不知道!肯定是不知道!要是知道,就不會和蘭鎮長對著干了。要是知道就不會處處為難蘭鎮長了。要是知道,就不會在蘭鎮長背後說三道四了。要是知道……總之一切都晚了。最糟糕的是,自己曾經給辦公室主任說過,蘭鎮長其實沒有什麼本事,是靠當婊子當上這個鎮長的。
二十五六歲的女鎮長,誰都會王那兒聯想,可誰都沒說,只有他馮書記不畏權貴,說了。而且說完之後,感覺心里很痛快。二十五六歲就當了鎮長,太讓人嫉妒了。想當年自己二十五六歲的時候,還是給鎮長提尿罐的勤務員。這個小娘皮子,二十五六歲竟然當上了鎮長?不是當婊子,又是什麼?何況長的一副狐狸像,不勾引男人都沒有人信。
馮書記每天做著這樣的心理斗爭。直到現在,一下子徹底傻了,傻的不知所謂,傻的想尿自己一褲,讓別人真把自己看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