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當地知縣在外候了好一陣,商忠回陪著,商步起到上房去瞧。
他敲敲門,里面無人應聲,硬著頭皮再敲敲,貼門聞得里頭幾聲大少爺的輕咳聲,接著是一串輕盈的腳步聲。
「大少女乃女乃,大少爺醒了啊?」他向里頭張望,面上一陣喜色。懶
「嗯,給他弄些清粥來,再把藥煎上。」
「好,哦,大少女乃女乃,清涼鎮的知縣來了,正在樓下等著。」
「我曉得了,你去照顧大少爺,我下去看看。」
這宋知縣大清早叫人從小妾溫暖的被窩里揪出來,一陣火氣騰地起來,不曉得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惺忪睡眼剛揉開,眼前明晃晃一金腰牌,夔耳盤雲紋邊飾,中間一大大的「燕」字, 當如木錐敲擊腦仁兒,瞌睡蟲全跑光了。
听那人所言,燕家大小姐,人人皆知是少時走失後又尋回,比掌上明珠更寶貝的燕青蚨,在他管轄的地界被人俘虜,受了驚嚇,夫婿更是受了重傷。
這還得了,不是要他老命麼?!
連滾帶爬穿衣戴帽,連小妾的服侍也不享受了,緊忙著布置人手,逮惡徒圍山觀。
過往已知清涼觀斂財過剩,呃……他也收了些好處,可不知竟會有這樣大的膽子,和外頭的流氓混混相互勾結。蟲
真是,沒事添事,這嬌小姐指不定怎麼整他呢!
「燕小姐,」宋知縣一拱手,悄悄打量,平常面目、平常打扮,倒是沒有盛氣凌人的出奇之處,「不知小姐到此,有失遠迎,讓小姐一行受驚,下官失職,請燕小姐責罰。」
「宋大人言重,小女無官無職,實在當不起責罰二字。另外,大人,我已婚配,夫家姓商。」
宋知縣抹抹額頭的汗,很是顏面無存。
這話里頭,一是說若她有個一官半職就會責罰于他;二是暗諷他趨炎附勢,只認燕姓不認商。
宋大人,壓力很大啊~
「是是,下官疏忽了,商夫人。商夫人,下官這就派人護送夫人一行可好?」
忠回此際插話,「稟大少女乃女乃,燕世子應該不日抵達,要不要等他一起?」
「我哥?他要來了?」
「是,昨晚便通過鏢局驛館快馬傳遞消息,這會兒應該收到了。」
走鏢的都有些江湖關系,昨夜忠回逃出去的時候順走了青蚨的腰牌,到商號鏢局驛站找人到上京以此為憑證傳遞消息,而他自己則和幾位江湖中人回頭救人。
曉得前因後果,青蚨暗暗咋舌,還是道上人靠譜啊,行動真夠有效率。
送走了知縣大人,青蚨便上樓繼續照顧正襟,順便等待大哥。
「大少女乃女乃,」商步起面目扭曲,不知為何事煩惱,「大少爺不肯吃粥啊。」
她看過去,正襟瞪著純真澄淨的眼,靠坐床頭眼巴巴望著她。
她接過商步起手上的碗和勺,山藥魚片粥清香爽滑,溫熱適宜,應該好味啊。
「你是傷了手,又不是傷了嘴,為什麼不吃?」
商步起捂唇偷笑,悄悄退出去,輕輕掩上門。
「是啊,我傷了手,所以不能拿碗啊。」正襟理直氣壯。
青蚨沒想到這一層,也無法說他嬌氣,「那,那你可以叫商管家喂你嗎?」
正襟巴巴望著她的迷蒙雙眼,驚悚瞪起,他縮縮肩膀,打個寒噤。
「才不要!娘子∼你喂我嘛,你喂我就吃,這些還不夠呢。」
青蚨了然,哭笑不得,「你呀,就會撒嬌耍賴。」
他立時垮了臉,挫敗的眨眨眼,垂下了頭,「完了,被發現了呀。怎麼辦?負傷了,可否申請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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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間,青蚨早早就起床,親自為正襟煎藥。
她在廚房的小灶爐上揮扇熬藥,動作嫻熟,做下人的經歷讓她一點也沒有慌亂的跡象。
「青蚨!」
「哥!」
燕仲豫經人指示直奔後廚,當確認小妹無事,他不禁謝天謝地感激上蒼。
「太好了,你沒事,你沒事,嚇死我們了。」
「哥......」越過他的肩膀,青蚨看到同樣一臉釋然的憂心忡忡的男子,「君若谷?」
「哦,若谷也來了,他領了兵來,今日就把那無法無天的清涼觀給剿了!」
君若谷上前一步,懇切道,「青蚨你放心,既然他們傷害了你,就別妄想能夠逃月兌。」
「其實我還好,他們傷了正襟,實在該死。」
她沒看到,君若谷的眼神暗了暗,攥了攥拳,落寞的垂下了眼簾。
「可是,官府的人已經悄悄圍住了清涼山,就怕會有風吹草動被察覺,那些假道士湮滅證據,無法問責該怎麼辦?」
燕仲豫輕拍妹妹的肩膀,「放心,逃不掉的,一上刑什麼都招了。你以為這樣的人會有多麼堅強的意志?」
「那不是會讓百姓誤以為是屈打成招?哥,你不知道,在這里清涼觀的道士有多受人敬重。」
「青蚨,不說其他,但是拘禁你這一條,就足夠死罪。而且......他們用在女子身上的藥,總要有來源渠道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沒有任何一件事能夠憑空消失湮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