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的一聲椅子翻倒,烏諾風度喪盡,非常無禮的指住伊琉,「你是不是用了千術?!不!怎麼可能看都不看就知道是什麼手牌!你一定用了千術!!!」
「唔……我對人界的律法不是很清楚,不過里面確實有一條叫做‘誹謗’的罪名,紳士先生哪只眼楮看到我使用千術了呢?」伊琉低笑了會兒,忽而提高音量,「牌技師小弟,我有用不入流的手段嗎?現場的看客們,有哪位看到我使用千術了呢?!」
「你……!」
伊琉一把揪住他的高檔禮服衣領,一字一句冷然道,「當你將心中的‘懷疑’說出口時,當你將‘罪’的惡名強叩到別人頭上時,你已經擅自離開了安全席。商人最該知道‘風險’兩字的意義吧?我接受你的懷疑,承下你的驗證,接下去的牌局也請你時刻牢記名為‘等價風險’的‘懷疑的代價’。」
「什麼意思……?」索菲婭低聲詢問,在人生閱歷方面致力于吟游詩人之道的費雷羅要勝過索菲婭。
「唔……例如學生考試時被導師懷疑作弊,如果導師僅在心中懷疑或僅多注意這名考生而結束了考試,‘風險’則為零,因為這份‘懷疑’只是導師一個人的事,並未關系到考生的利益;如果導師采取當場沒收該生的試卷並且做零分處理,‘風險’既存在。若經證明該考生並未作弊,學校該怎麼處理才是公平的呢?」
「恢復零分試卷,或者讓考生重考一次,並責令導師向他道歉?」
「這是現今實際采取的行為,但並不公平,用伊琉小姐的話來說也就是‘非等價風險’。」
「誒?」
「這樣處理于導師僅僅增加了批閱一份試卷的工作量,以及私下道個歉。但學生卻受到了更重要的名譽、自尊、精神、信任、今後的考場心理等方面的嚴重負面影響,等價麼?」
「的確……」
「再日常一些,當母親擺在桌上的銅幣不見了,轉而懷疑並詢問孩子是不是他拿掉了的時候,‘風險’已然產生。‘道出口的懷疑’是種很可怕的東西,說得嚴重點可以給他人帶去一生的傷害,這絕對不是一句‘對不起’所能彌補的傷害。伊琉小姐說的便是這等意思。」
「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有沒有小題大做的感覺?畢竟無論導師、母親還是烏諾先生都只是無心之過。」
「普通人誠然不會在意這個,但缺乏信任或缺乏被信任的喪失精神安全感的人才會偏執于這種想法,索菲婭,我也只是曾經听過類似的故事,無法切身體會。令我感到十分不舒服的地方在于——即使說‘等價風險’也不可能做到‘等價彌補’……」
「難道說‘等價風險’是讓懷疑者遭受被懷疑者同等程度的傷害的風險嗎……?」索菲婭沉默了片刻,「精神上的傷害該如何‘等價’償還?」
「不知道。或許……用上的痛苦來補足。」
「……安娜絕對不會這樣。」
費雷羅詫異,「你還在懷疑伊琉小姐就是安娜?」
「模紫金幣的手勢、抓牌的習慣、撩小頭發的動作、抓人衣領的方法……和安娜一模一樣。即使不是安娜,也很有可能與安娜有血緣關系……」
「至少我能確定伊琉小姐與安娜的成長環境相差甚遠。一個人的性格養成與她的成長經歷有著至關重要的聯系……伊琉小姐或許有著好的出生,但一定沒有得到健全的父母之愛、親友之情,而安娜完全相反。」索菲婭低低喚了一聲「安娜」,隨即被費雷羅單手摟住肩膀,「她有扮演父親角色的烈焰賢者安德魯,也有補足母親角色的聖言巫女緹娜,更有‘你們’這些貼心的好友啊!」
索菲婭綻開淡淡的笑顏,「是‘我們’這些好友……」
「現在開始是成人的游戲時間!無論好孩子還是壞孩子都該回家听媽媽唱搖籃曲了!」伊琉明亮的嗓音回蕩在只有竊竊私語聲的賭吧內,她用看起來危險卻帶著濃濃孩子氣的頑皮動作單腳勾起倒下的椅子,把一推紫金幣擼到烏諾桌前的下注區,「四千。介于您是右撇子,左手的四指我收下了,感謝我的善意吧!」
喀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情此景令索菲婭和費雷羅將方才提到安娜而展露的溫馨笑容凝固在臉上……絕色的妙齡女子徒手折斷他人四根手指,這已經不是能用語言來形容的場面了,汗毛倒豎,一股涼氣直沖腦門,「她、她做了什麼?!」
費雷羅更加用力的摟住驚慌失措的妻子,「我大概……能想到‘等價的風險’是什麼了……索菲婭,回房間吧,我們不該再看下去……這里太危險了!」
幾秒鐘內,索菲婭幾乎將全部的重量都靠在費雷羅身上才不至于倒下,「是……是……是那一晚安娜給人的感覺!完全一樣!」
「那一晚?」
「啊……剛進入沃法尼亞魔法學院時,排除入侵吸血鬼的那晚,安娜一個人留在寢室樓頂作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吸血鬼的慘叫久久回蕩在深夜學院……當時就是這股難以言喻的惡寒……」
費雷羅托起無力的索菲婭,「先離開這里,走,去二樓餐廳喝一杯咖啡。」
「我、我想看完!」
「喝完再回來。」
索菲婭被難得強硬的費雷羅以隱蔽的動作半拖出去,終是妥協。有一句話吟游王子埋在心里沒有說出口︰所謂的「風險」就是那個與安娜有著相同臉蛋的女人見不得別人站在既安全又干淨的河岸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全身濕透、深陷淤泥中的她,所以打一個賭吧,若是烏諾輸了,她便會讓他在這泥河里倒立,過比自己更難堪的日子,以此取得心理慰藉……人只有在看到比自己更不幸的人時才會覺得自己是幸福的,而她正致力于親手創造他人的不幸。
吟游詩人听到了慟哭,那些早已斷盡的心弦在狂笑著慟哭。
望著慌亂成一團的人群,陰影中的男人不禁失笑,「如果換成神界或冥界的物種,應該直取內髒了吧。還真是偏心人類啊,伊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