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分鐘內,菲尼克斯已將伊琉的身體情況了解個大概。呼吸心跳雖紊亂,卻還存在,傷口斷面的大小血管已經自行堵截,不再瘋狂流血,看似昏迷,實則陷入黑騎士最佳自我修復狀態的深度沉睡中;頭部和脊椎萬幸無事;左鎖骨粉碎性骨折,12對肋骨無一幸免,至少五根插入肺腑,還可能有碎骨刺入心髒,但不是重要位置;右腎連同附近的部分大小腸缺失,傷口極其恐怖,右側小半腰被西澤撕裂,露出血肉模糊的內髒,甚至能看到盆骨,月復腔中大多數內髒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左上臂骨中段大部分缺失,連同骨肉被獸齒咬去,左臂肘部以下僅靠著剩下的小部分皮肉連接晃蕩著;右腕骨和小臂骨骨裂,應該是最後在重傷的情況下單手強行使用修羅之刃破開西澤的防御一擊刺入頭蓋骨自己所致的硬傷;左大腿骨錯位骨折,小腿連骨帶肉被西澤的爪子刺出四個兩指粗的窟窿;右腿只有皮肉傷,但出血嚴重,與右臂受傷的緣由相同,伊琉最後一擊的爆發反彈力全由相對完好的右腿右臂承受了,西澤原本造成的傷口全部擴大開裂,出血量以至于整條腿染得鮮紅,沒有一處能看見原本膚色。
這種傷勢足以讓修爾死上二十遍,但繼承了冥王與黑騎士之血的伊琉還活著,氣息健在,令不了解她的艾斯特爾在一瞬間就判定她不會死去從而放心的治療修爾。失去手臂的出血量就足以讓修爾死去,可見其軀體之柔弱。
菲尼克斯就地燃光伊琉身上的殘破衣料,她現在比鬼還恐怖的模樣就算把最的男人叫來也絕對起不了。幾個骨裂的傷可以暫且不管,但錯位骨折必定得復位,還有許許多多的小碎骨頭得拿出來,破損的軟組織只能靠伊琉自身的復原能力,對她來說也不是件難事。沒多久菲尼克斯發現了一個非常不妙的情況,伊琉恢復得很慢!非常慢!體溫漸降,維持機體最低耗能,體內儲存的甚少的能量幾乎都用來自行止血了。離開修爾後半年滴水未進,再加上前期恢復屢次自傷自殘自殺消耗掉的能量,她處于能量虧空狀態,這狀態令機體無法順利復原傷勢。
菲尼克斯突然失笑,她真想徒手捏碎修爾的腦袋!原來……該死的自信是從這里而來!!!
高貴的冥界公主,骨子里簡直比狗還忠誠!
「不是我烹飪的食物,或者不是我親手喂入口的食物,伊琉餓死也不會踫。」修爾示意艾斯特爾結束初步治療,然後站了起來,他自信到囂張的語氣甚至令菲尼克斯發出咯咯咯的咬牙聲,「如果你想強行將伊琉從我身邊帶走,菲尼克斯,即使是肖嘉只要他一天不接受伊琉的黑騎士宣誓,伊琉便不會吃他準備的東西,而以我對肖嘉的了解,他這輩子都不會接受伊琉的宣誓。」
「現在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伊琉︰渴望陽光,卻只能生活在血色的黑暗中。童話般美好的幼年,孤寂的少女時期,在疼痛與黑暗的反復折磨下傷痕累累的成年時光,宣誓失敗的黑騎士,無處宣泄的忠誠與犧牲,被殺戮扭曲的心靈,自我墮落的骯髒,被心愛之人徹底擊碎的心靈,向往自由又渴望被束縛的靈魂,融合了善良與殘虐的空虛身心。呵呵……從沒想過,這世界上竟還有人遭遇比我更精彩的命運。」他的眼眸閃閃發亮,如同液態秘銀般璀璨,「伊琉只能活在我手里,菲尼克斯,只有我知道怎樣填補她的空虛,只有我能給予她至高的榮耀!冥姬伊琉注定是我修爾的,你們誰也帶不走她!」
菲尼克斯無法否認,此刻的修爾是那樣的光芒閃耀!但這光芒卻令她心寒,這不是一個正常人所表現出的自信,他冷靜溫雅的外表下究竟隱藏了怎樣癲狂的內心,或許只有伊琉知曉。無論誰介入他們之間都只有被絞得粉碎的份!
修爾俯視半跪在伊琉身前的菲尼克斯,「所有人都以為我在利用她,沒錯,我就是在利用她!而她也希望被我利用!肖嘉就是個蠢貨!居然想要伊琉壓制自身黑騎士的狂暴戾氣,他以為自己一句話便能令伊琉輕易壓制殺欲嗎?他以為自己一句甜言蜜語便能減免伊琉的痛苦嗎?!看人挑擔不覺累,殿下做慣了!只憑自己的喜好隨意改造伊琉,還同她約定狗屁的誓言!小冥王殿下的所作所為無異于叫伊琉穿著鐵鞋在火炭上起舞,還站在一旁滿臉痛心的鼓勵她說‘加油!哥哥愛你!跳完了哥哥帶你去喝茶!’」修爾一個回眸,皮笑肉不笑的盯住不死鳥,「菲尼克斯,這就是你們這些高尚到可以令創世神贊美的人所說的愛情嗎?如果是,我寧願不要!」
菲尼克斯無言以對,她想起安娜的言辭——伊琉的敵人是自身,而修爾的敵人是這個世界。伊琉有很強的自我厭惡,所以她才有自殺傾向;而修爾則厭惡整個世界,所以他想得到,然後毀滅、創造新的世界。他不信神,極度憎恨神、憎恨給予他不公平對待的命運。掙扎,反擊,即使用最卑劣的手段也不放棄任何擊破命運的機會,所以他才會磨練出屹立不倒的精神,令整個人在矛盾與不和諧中釋放光芒,令追隨他的人瘋狂執意如同飛蛾撲火。菲尼克斯總算明白了,她抱起伊琉,踢倒聯通隔壁房間的牆壁,將伊琉平放到床上,開始復位錯位的骨頭。
誰也沒有資格去指責修爾的不是,誰也沒有。
同樣,誰也沒有資格去指責伊琉的墮落。
待你嘗過與他們同等程度的苦難後,如果還活著,再說也不遲。
混血精靈艾斯特爾靜靜站在一旁,這是他首次看見憧憬的修爾表露內心情感,腦海回憶起很久以前听到的一句話——不必憧憬他,澈,你漂亮的戰勝了命運,而他還在苦苦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