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上門的第二天,白玫就帶上玉兔去找父母。一路上,直嫌汽車開得慢。進了來過一次的小區,她三步並作兩步地朝父母家的那幢樓走去。幾天前吃了個閉門羹,所以今天有了心理障礙,生怕同樣的情況再一次發生,因心里不踏實,所以想要盡快地知道今天此行的結果。
越是緊張,白玫就走得越快,一會兒就上了五樓。她伸出手去按門鈴,眼楮望著門上的貓眼,她知道,一會兒,門里邊就會有雙眼楮從貓眼里朝外張望,這雙眼楮或許是爸爸的,或許是媽媽的。
門鈴響了許久,門里邊一派寂靜。白玫心里越來越急,覺得就象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最後她放棄了。雖說她也想到沒有人是不用出門的,但她還是懷疑父母故意不給她開門。她想,難道是上帝認為還不到時候嗎?接著,她不由得悲哀起來︰原來,我和父母之間的隔閡竟是如此之深了嗎?真是人間悲劇呀。誰無父母?誰無子女?父母子女間弄成這樣子,到底是誰之過啊?就象是一道世界難題,白玫這麼多年都沒有本事解答,從年輕美麗到兩鬢染霜,難題依然是難題。
白玫下了兩級樓梯,站住了。她想,玉兔之謎其實並沒有真正解開,我必須要弄明白。她真怕自己心里留有疑惑,會影響到凌雲的幸福。一個當了媽的女人,到了白玫這種年紀,子女幸福與否在她心中就是最重要的事了,何況白玫又是個遭遇獨特的單親媽媽。
不知道站了多少時間,也許只是一會兒,也許過了好久,有一對老夫妻相互攙扶著從樓下往上走,白玫和他們照面之下,雙方都愣住了。不過,才一分鐘,也許更短,白玫開口喊了一聲︰「爸爸、媽媽」,就哽住了。爸爸成了一個陌生的老頭,沒了印象中的挺拔,矮了,駝了。而媽媽卻和當年的女乃女乃一樣,滿頭銀絲,嘴巴成了一只燒賣。那個儒雅的爸爸去了哪里?那個人到中年,依然風韻猶存的媽媽去了哪里?這時的白玫,全然忘了自己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卻在為了父母的衰老而難過得濕了眼眶。
兩位老人異口同聲︰「白玫!」聲音里有藏不住的驚喜。這陌生而熟悉的呼喚,溶化了白玫的怨,激出了白玫更多的淚。
是啊,不管女兒變成了什麼模樣,父母總是能從她的一雙眼楮,一管鼻子,或者是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就能認出她來。
「快去家里坐,我們下樓去散步的,你來多久了?老白,我說今天不要下去了,你偏去。你看差一點踫不到白玫。」
「怪我?我怎麼知道白玫今天會來?」老白叫起屈來。「快上去吧,我們還站在這里干什麼?」
門打開,白玫剛干了的眼眶重新濕潤起來。陌生的房子里,牆上赫然掛著白玫小時候的全家福和白玫下鄉前拍的那張照片。那張全家福,爸爸媽媽都很年輕,兩個小女孩都戴著紅領巾。下鄉前的那張照片上的白玫,完全是一副凌志說的「豆芽菜」模樣。在爸爸媽媽的心里,女兒永遠是一個瘦弱多病、需要父母呵護的嬌嬌女兒吧,可是,這樣的一個女兒,你們怎能忍心這麼多年不管不問呢?
白玫含淚問︰「爸爸媽媽,這些年,你們還好吧?還生我氣嗎?」
媽媽的眼眶也紅了,說︰「好,好,你呢?還好吧?你不氣了就好,自己的女兒,我們只有心疼,哪里有多少氣啊。」
白玫說︰「可是,你們一直也沒有找我。」
媽媽說︰「是啊是啊,一直想找的,好了,不說了,回來了就好。」
爸爸說︰「今天怎麼想起來回家,有什麼事嗎?」
媽媽馬上凶他︰「老白!女兒非得有事才能回家?你這人,說的什麼話?」
白玫趁機說︰「爸爸說得不錯,我的確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