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蓮的爹娘、哥哥都一個個躲到屋里去了,水蓮孤零零地被圍在人群中間。白玫鎮定下來,不理其他人,象個主事人似的問起那個男青年來,她說︰「水蓮提出退婚,你為什麼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
男青年說︰「我不過是摘個瓜啦,模個菜啦,農村這樣的人多啦,憑什麼就說我是小偷?」
水蓮說︰「反正人家沒說別人,就說你了。」
男青年說︰「我不嫌你,你還嫌我了,五類分子。」
水蓮說︰「說說清楚,誰是五類分子!」
男青年說︰「反正你不是,你爹是,都一個樣。」
水蓮氣得說不出話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白玫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本隊的農民紛紛幫起腔來,不是幫水蓮的腔,而是幫男家的腔。這個說︰「是呀,是呀,五類分子的子女,心氣就不要那麼高了。」那個說︰「人家要你不錯了,將就點吧。」還有的說得更難听︰「訂過婚的,家里又是高成份,下次就更難找人家啦。心氣高,有霉倒。」
這些議論,男青年的家人當然都听到了。老太婆,估計是男青年的媽,後來證明果然是,她的氣焰一下竄高起來了,她忽然把矛頭對準了白玫︰「小姑娘,你是什麼人啊?狗咬老鼠多管閑事!」
白玫說︰「我叫白玫,水蓮的朋友。我是跟你們講道理,講道理不是管閑事。」
「她是知青。」人堆里有人說。
老太婆說︰「長得細皮女敕肉的,我看出來了。這樣吧,水蓮不肯,你換她嫁給我兒子吧?」
這叫什麼話!白玫一下被激怒了,她雙目圓瞪,高聲說︰「講點人話好不好!婚姻法懂嗎?婚姻自由。這都什麼年代了,水蓮不願意,還強迫哪!梁山伯、祝英台那時還兩情相悅、自由戀愛呢,不要說現在了。現在的婚姻法,結了婚還有離婚的自由呢,不用說只是訂婚了。」
白玫還待講下去,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一個中年人,男的,他說︰「等等,等等,你是在這里宣揚才子佳人的老調調。什麼年代?革命年代!你少在這里販賣封資修的毒藥。」
白玫還沒反應過來,就听有人說︰「綁起來,把她綁起來!竟敢在這里講四舊!」
白玫循聲望去,竟然是一直喊她為小姑姑的隊長,她的頭「嗡」地一聲要炸開了。她閉一下眼楮,定了定神說︰「誰敢綁我?我是知識青年,是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號召來農村插隊落戶的,我沒有講錯話,更沒有做錯事,憑什麼綁我!」
有人在小聲說︰「小姑娘是老地主家的孫女,是回鄉的。」
隊長听到了,馬上說︰「對了,你是回鄉的,又不是什麼知識青年。就跟我們這里讀了幾年書,回來種田的沒什麼兩樣。」
白玫急了,她說︰「你!」頓感頭腦空白了一下,接著馬上清醒,她想︰我今天不能輸給你,要不,我就不是白玫了。她的頭腦高速運轉,就象今天的電腦,突然,腦子里靈光一閃,她想起了一堆話,象連珠炮似地發出去︰「你說我不是知識青年,我去年來的時候,你在一張紙上蓋了章對吧?那張紙上還有大隊的、公社革委會的章對吧?你們大家的孩子讀了幾年書回來種田,要不要公社革委會蓋章呢?不要的,對吧?還有,公社革委會還給我發了三十元安家費。請問,我不是知青,為什麼會拿到安家費!」
「這個......。」隊長沒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