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白家村西邊的小路往北走不多遠，凌志就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村子。他記得白玫說小村一共只有兩座房子。東頭那座房前屋後都有小竹林的，就是她和女乃女乃的家。
凌志站在小屋前，剛想開口喊，屋里走出一位小腳老太太。
「咦，小伙子，你找誰呀？」老人看到陌生人，有些奇怪。一向門可羅雀，早起也沒有喜蛛從梁上掛下，來的是什麼人呢？
「請問，白玫是住在這里的嗎？」凌志省略了稱呼。
「請問，你是誰？我沒有見過你。」老人想，這個年輕人倒是蠻有禮貌的，不過，在弄清楚他是何方神聖之前，我說話要小心。
凌志看面前的老人雖然上了年紀，滿頭銀絲，嗓門卻不低，腦子也清楚，而且還很固執，那神態似乎有點白玫的影子，想來是白玫的女乃女乃沒錯了。他說︰「我叫凌志，也是知青，是來通知白玫，明天公社開知青大會，早上八點，就在公社禮堂。白玫收工回來，請你告訴她。你是白玫的女乃女乃吧？」
「是的，我是。謝謝你哦！小伙子。」老人的臉上綻開了一朵菊花。
老人笑了，她笑起來咯咯的，讓听的人也忍不住想笑出來。老人開心是因為，她老早就在心里犯嘀咕了，她想的是︰玫玫從來都沒有在農村成家的打算，可是，她還能離開農村嗎？孫女認為自己是知青，可是怎麼從來沒有參加過知青會議呢？憑老人的人生經驗，雞有雞淘，鴨有鴨淘，什麼人參加什麼會，譬如自己是地主，所以就出席五類分子會議。哪有知青不出席知青會議的呢？這下好了，有人來通知玫玫參加知青會議了，就是說，玫玫被承認是知青了，是和其他社員不一樣的。于是，她高興得連聲說︰「小伙子，進來坐一會兒吧。進來呀，白玫馬上就要收工回來了。來呀，進來喝口水。」
凌志很想進去，等白玫收工回來，當面和她講明天公社開知青會議的事，可是，他克制住了這個。事後，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想見又怕見白玫這個小姑娘究竟是為了什麼。他說︰「不坐了，我還有事呢。我剛才講的，你記得住吧？要不要我再講一遍？」
老人又笑了，癟癟的嘴微張。能看出來，嘴巴里缺了好幾顆牙齒。她說︰「小伙子，不要小看我的記性，我還記得你的名字叫凌志，對吧？沒說錯吧？」
「一點也不錯。」凌志也笑了。
白玫收工回家，迎接她的，除了貓咪，居然還有女乃女乃。女乃女乃的嘴巴，因為快活的笑容而變成了一只木魚。
「女乃女乃，什麼事這麼開心？今天開會大隊書記表揚你了？」
「去！是你的好事。」
「奇了怪了，我能有什麼好事！」
「有個叫凌志的小伙子來對我說，明天早上八點在公社大禮堂開知識青年會議，通知你參加。這不是好事體嗎？」
「真的？他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我？」
「听听听，听你的高興勁，承認是好事了吧！說什麼你能有什麼好事，告訴你，人活著就有你想不到的好事，當然，有時候也會有你想不到的壞事，不過，這有什麼的了，用你爺爺的話來說，叫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了，玫玫，我沒有學錯吧？」
「女乃女乃，人家問你的話你不回答，白白說了一籮筐有的沒的。」
「你問我什麼話的？」
「我是問你那個知青他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不叫我？」白玫叫起來。
「哦，他走了有半個鐘頭了。叫你？你又沒對我講過今天你在哪塊田里，那小伙子又急著要走。」
「沒怪你，女乃女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