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魂 同病相憐3

作者 ︰ 長劍如花

凌志看白玫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就說︰「這里連個椅子也沒有,將就在方凳子上坐一下吧。」

白玫說︰「不坐了。對了,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嗎?乘我在這里。譬如燒飯?」

「不用,阿光收工回來會幫我燒飯。」

「灶間在哪里?」

「屋後,搭的一個披。」

「怪不得我走過來沒看到,在後面呀。」

「是的,躲在竹園里。」

「想不到你住的比我還艱苦。對了,張伯伯說......。」

凌志撩起被單,伸出一只腳,卷起褲管,露出一塊黑紗。說︰「是我......」一陣咳嗽,臉通紅。白玫趕緊在桌上拿杯子,一拎熱水瓶,卻是空的。她想去燒水,凌志搖搖手,說︰「不喝,不要緊,一會兒就好了。」頓了一下,他接著說︰「是我爸爸,他死了。是吃安眠藥自殺的。」

「啊!?你爸爸,吃……,為什麼?」

雖然,那時候,常常有人自殺,白玫的耳朵里听過不少這樣的慘事,有的還是白玫認識,或者是白玫的父母認識的人,但是,听說凌志的爸爸自殺,白玫還是大大的吃了一驚。雖然,白玫根本就不知道凌志的爸爸是什麼樣的人,就連他是干什麼的也沒有問過,但是,白玫相信,他不會是一個壞人。凌志是好人,他的爸爸也不會是壞人。這就是年輕的白玫的邏輯。

「我爸爸是畫家,人家說,他畫的一幅國畫,畫中一只花瓶上有裂紋,這是一種惡毒的影射。」

「影射什麼?」

「水漏完了,花還活得成嗎?」

「這......。」

「這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爸爸死了,媽媽病了,他們還要我跟自絕于黨、自絕于人民的反動畫家劃清界限,所以,我只能把黑紗套在腳上了。我既是反動的,和我爸爸劃不清界線,也是個懦夫,連給死去的父親戴塊黑紗都不敢,只能悄悄地套在腳上。」凌志說時笑著,臉有點扭歪,因而那笑容顯得有些可怕。

「凌志,不要太難過了。」說完這句,白玫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從來沒有勸過人,雖然年輕,她也知道喪父之痛,沒有語言可以安慰。

「謝謝你,我知道。」凌志咬了咬嘴唇。

凌志大致地說了他父親出事的經過,平靜的語調難以掩飾慘痛的表情,不帶感情色彩的敘述卻更加顯露了他的悲傷,白玫落下了同情的眼淚。

白玫的眼楮可不象凌志的,凌志眼淚一抹就可以裝笑,白玫的眼楮一流眼淚就要紅上好一陣子,她不願意這時候踫到凌志的同學,所以,匆匆說了幾句要當心身體什麼的話之後,就說︰「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不用來了。你慢走,不送你了。」凌志說完又咳嗽了。

走出好遠,白玫還頻頻回頭,朝凌志住的房子張望。

小屋子、白被單、空暖瓶、黑「臂紗」,象是燈光照耀下的油畫,一樣一樣呈現在眼前。一路上,白玫的眼淚象是長江之浪,一浪過後,又一浪沖上眼眶,她拼命地忍,忍不住了,就拼命地跑,一個農民擦身走過時,好心地問︰「小姑娘,怎麼了?」

白玫沒回答,跑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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