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愣了一下,慢悠悠地說︰「別,別煩死嘍,如果今天煩死了,明天就是有天大的好事來你也不知道了,懂嗎?」
白玫本來正心煩意亂,听了女乃女乃的話,忽然心里一松,她說︰「女乃女乃,你沒讀過書,誰信哪!你怎麼會講出這麼有哲理的話的呢?」
老人呵呵地笑,說︰「玫玫,我沒有讀過書,不懂這理,那理,可是,我跟你爺爺一起過了幾十年的日子,幾十年哪,泥菩薩也拜靈了,好多話,是听你爺爺今天說,明天說,不知不覺的,就學來了。」
「女乃女乃,這怎麼叫泥菩薩拜靈了呢?這叫鸚鵡學舌。」
「什麼什麼?你說我是鸚鵡?」女乃女乃假裝生氣,其實,見白玫情緒好轉,她開心還來不及呢,哪里會生氣。
白玫笑,說︰「耳朵怎麼這麼靈呢,我明明輕輕說的。好吧,好吧,我再說一個,這叫做潛移默化。」
「是的,你爺爺讀的書多,所以講的話都是千奇百怪的。」
「是潛移默化,不是千奇百怪。」
「是千奇百怪也好,不是也好,反正你爺爺挺會說話的。」想起了爺爺,深深的懷念,在女乃女乃的眼楮里流露。
有一絲悲涼襲上白玫的心頭,那個笑眯眯地捧著水煙筒講故事的爺爺已經再也見不到了。女乃女乃比她剛回鄉時也老了不少,女乃女乃的耳朵也不象以前靈了。房子也更破了,雨下大了,還有點漏雨。
信,什麼時候到呢?
幸虧了女乃女乃,白玫終于在這天夜里睡了一個好覺。夢中,她和凌志兩人來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學校門前,剛站定,兩扇大門「嘎嘎」地打開了。哇!林蔭道、教學樓、年輕的身影,這麼美好!這麼清晰!白玫第一次在夢中笑出了聲——象女乃女乃一樣。
隔天,隊長去大隊開會,給白玫帶來一封信。一看郵戳,信已經來了好幾天了。白玫叫起來︰「怎麼這樣!隊長,要不是你幫我拿來,我豈不是一直不知道?」
隊長說︰「鄉下就這樣,你以為是你們城里哪,郵差一直送到門上。」
白玫跑進家門,撕開這封望穿了雙眼盼來的信時,她的手竟然有點發抖。捧著薄薄的信紙,白玫看了一遍,又看一遍,好象忽然之間變笨了,信上的字都認識,就是看不懂這些字連在一起是個什麼意思。最後,她總算看明白了。明白了之後,她重重地坐下來,信紙飄落了。失神的雙眼,使白玫看上去象是一個傻子。
楊俐信上說,大學將要招生的消息是真的,不過,不是用考的,是用推薦的。
完了,完了,完了!白玫現在滿腦子只剩下兩個字,就是‘完了’。
她在心中哀鳴︰從此以後,就是春耕、夏鋤、秋收、冬挑土。從此以後,就是睜眼上灶、扛鋤下地、閉眼睡覺、只動手腳懶得動腦,一直到老。從此以後,大學的校門,只能在深夜的夢中嘎嘎打開,和凌志兩人的憧憬,只能是永遠的夢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