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把楊俐信中的內容如實告訴凌志?當然要告訴。前面是一個錯誤的消息,後面的消息才是正確的,白玫想,我不能給了人家一個錯的消息而不去糾正它。問題是凌志才從絕望的狀態中緩和過來,這樣的消息,無疑將把他重新打入更黑暗的更深的絕望之中。白玫猶豫了。
想了整整一夜,白玫一顆心幾乎被自己揉搓碎了。天快亮時,她決定采取拖的方法,拖一時是一時,她實在不想讓凌志這麼快就再受一次打擊。不知怎麼的,白玫見到凌志絕望的樣子會心髒難受,她想︰等凌志精神一點再告訴他吧。自從他爸爸死後,凌志那雙本來有點摳的眼楮已經凹得深深的,躲到離眼鏡片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隊長讓生產隊的女社員全部種油菜。拔好菜秧,大家一人一畦下了地。只一會兒,白玫就遠遠種到大家前面。一來,白玫想用身體的累來沖淡心里的累;二來,白玫心中正難受著,她不想說話,也不想听別人的廢話。
插秧時,人是後退的,一邊後退一邊左手分秧右手插秧,白玫的左右手老是不能很好地協調,不協調就插不快,所以,人家老是看到她的背影。這種時候她的背影是寂寞的、無奈的;而種油菜時,人是前進的,種一棵,人朝前走一步。不知什麼原因,什麼農活都比別人慢半拍的白玫種油菜的動作還就是比大多數人都要快,而且,她今天又拿出了吃女乃的力氣來種,所以,人家看到的雖然仍舊是她的背影,不過,她這時候的背影給人的感覺是亢奮得近乎自虐的,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啞巴見白玫種得飛快,鉚足勁追了上來,並排時,「啊、啊」地叫著。白玫直起腰,側臉看看她,啞巴的眼楮里流露出關心的神色,讓白玫心里感動,她只得強作笑臉,算是無聲地答復了啞巴無言的關懷。
隊長娘子也追了上來。問白玫︰「小姑姑,你還有沒有菜秧,勻我一點。」
白玫掉頭一看,只見隊長娘子腰間系著的用來放菜秧的布袋並不癟,不過,她還是說︰「哦,我有。」隨即從自己的布口袋里掏出一把油菜秧,遞了過去。
隊長娘子一邊接過菜秧,一邊說︰「小姑姑,我已經罵過我們家那個死人了,你就不要太生氣了,看我面子上。」
冷不丁听到這句話,白玫有點丈二金鋼模不著頭腦,隊長娘子為什麼要罵她男人?而且听口風是為了我,難道是為了那個藥箱的事?但是,不會吧,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怎麼今天才忽然提起呢?她無心細究,只是含糊地說︰「我沒有生氣啊。我不生氣。」
「不怪你生氣,這事踫到誰身上不氣啊?不過,下次,他不會了,我已經臭罵他一頓了。」
白玫听她這樣說,心想,听起來好象不是藥箱的事,是比藥箱事件嚴重的事,隊長娘子以為我已經知道那事,而且正在生氣。會是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