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月亮可不管人間悲歡，依舊日升月落，依時輪班。日子一天天過去。
這天早上，白玫正在井台吊水，啞巴家的兒子小強跑來說︰「阿姐，你對象來了，喏。」用手朝他家場上一指。
白玫抬頭一望，見是凌志，已經走到啞巴家門前場地上了。
白玫呵斥小強︰「別瞎講，什麼阿姐的對象，他是民愛的知青。」
「我女乃女乃說阿姐的這個對象已經來過三次了。」小男孩認真地說。
原來是大人說的，白玫無言了，而且，她也沒空搭理那個學舌的小男孩，說話間，凌志已經走到井台邊了。白玫見凌志胡子拉茬的，臉色凝重，眼神憂郁。心里頓感一緊。說︰「你來了，來給我送書還是通知我開會？」講完自己覺得這話很蠢。
「來通知你參加高考。」凌志本想開個玩笑，想不到講這話時心里是那麼的痛。
「你也知道了？」白玫一句話月兌口而出，說完猛然驚覺失言，吐吐舌尖。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了？什麼時候？」凌志有點意外，也有點不滿。
「看賣花姑娘之前。」白玫老老實實地說，然後低下了頭。
「哈哈哈」凌志大笑了。笑聲听起來真難听。
白玫抬起頭，緊張地看著他，水桶蕩在井里也不去管它。這種時候，白玫寧可听到凌志哭，也不願意听到凌志這種听了讓人心生涼意的笑聲。
凌志說︰「你怎麼了？水不吊了？」白玫的神態讓凌志住了笑。
「你嚇死我了，千萬不要發神經哦。」白玫終于把一桶水吊上來，放在井台上。抹去額頭上的汗時順手把眼角的淚花抹去了。
「不會，你放心好了。難怪你早就知道了也不告訴我，原來是怕我發神經？你也太小看我了。」凌志瞪著白玫。
白玫說︰「我想這麼倒霉的事，你知道得晚一點好一點，那天看電影，我瞞得多辛苦，好幾次都差一點講出來了。對了，真是得感謝你，你來喊我看電影前，我正難過得喘氣都嫌累。記不記得那天看完電影之後在路上我們倆的對話？」
「記得，你認我當哥哥了。」說話時凌志努力想笑一下，可是沒有成功。
白玫說︰「還有，想不起來？我說原來世界上有許許多多受苦的人。」
「不錯，我想起來了，我問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你說你種油菜逞能，累了，累了就心情不好，還說看過電影之後心里舒服多了。」
「就是這話，其實是同學在信上說大學不是考的，是推薦的，我看完就絕望了，絕望得讓我女乃女乃都害怕。接著隊長娘子又告訴我說我差點就可以去機械廠，給隊長攪黃了。正在氣得發昏的時候，你來了，說是一起去看電影。在那棵大桑樹上，耳邊是悲傷的音樂和歌聲，身邊有你陪伴著，望著淡淡的月色，我忽然感到人生其實還是挺美好的。看到電影里的人那麼悲慘，我想到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苦人，我又不是最苦的，心里就舒服多了。你說，我是不是有點阿Q精神？」
凌志一听，眼楮里有了神采，他說︰「想不到我還幫了你一把。」
「不是幫了一把，是拉了我一把，把我拉出了絕望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