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後,功夫不負苦心人,白玫終于如願以償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可是,拿著這張來之不易的通向新生活的通行證,她居然沒有料想中的喜悅。她想,一波三折,如今總算如願以償,應該喜淚橫流才對呀,我這是怎麼了?白玫為自己沒能酣暢淋灕地樂上一場而有些遺憾。其實,她並非沒有高興的感覺,但好比小時候氣球癟掉了拼命鼓起腮幫吹,卻總是缺那麼一口氣,氣球沒能圓鼓一樣,她的情緒愣是飽滿不起來。
唉,是從盼望到實現,這其中的過程太長,以至于這結果成了順理成章、理所當然而沒有了驚喜嗎?還是我的心已經變老,沒有激情了呢?是沒能和凌志並肩跨進大學校門,以至于遺憾深深嗎?對了,這才是主要原因。
面對爸爸媽媽的眉開眼笑,白玫卻只是微笑和長舒了一口氣。白蘭說,姐姐是假裝平靜,心里一定得意死了。白玫只是笑笑,並不反駁。相比白玫而言,白蘭的經歷可謂一帆風順,從學校畢業,就進了公交公司。面對沒有經過艱難困苦,沒有經歷過內心掙扎的妹妹,白玫理解她對自己感受的不理解。
填志願時,白玫沒有听從爸爸的意見報考中文系,也沒有听從媽媽的意見只填本地的大學,而是填學校不排除外地的,填專業,則只填法學,排除其它所有的專業。爸爸媽媽都怪她太自說自話、太自信,弄不好會後悔莫及。結果,白玫被本地名校的法學院錄取了。談到這件事,媽媽說了一個字︰「 !」爸爸也說了一個字︰「牛!」
白玫最早的理想是當播音員,因為她特別喜歡收音機里的阿姨,因為語文老師總是讓她在上新課前朗讀課文。接著,又因為老生病,所以崇拜醫生的白玫又把她的理想改成了長大要讀醫科大學,當一名白衣戰士。但是,經歷了一波三折,終于有了實現理想的機會時,她卻特意放棄了她的夙願,不為別的,只因為她不止一次對凌志講過自己的理想,現在,凌志不在了,她要把她講給凌志听過的理想和凌志一起埋葬。這一奇特的想法,講給誰听都不會理解,所以,她對父母都沒有講。媽媽問了一句,說是白玫怎麼不想當醫生了,她說,我現在身體好了,不想當醫生了。媽媽說,當醫生又不是為了給自己看病,沒听說過醫生還不給家人看病呢嗎?別說自己了。白玫不響。
白玫將要為之努力的是法學,可爸爸還是每天逼著白玫讀各種文學書籍。白玫雖然嫌爸爸逼得緊,但是心里覺得爸爸說的也不無道理。爸爸說白玫年齡比應屆生大,腦子里事情比人家多,知識結構也比不上應屆生,所以,必須有比他們強的地方,不然,會沒有自信。媽媽則買來全新的被面、被里、棉花胎,枕頭芯、枕頭套、枕巾,甚至臉盆、牙刷杯……,而把白玫從鄉下拿來的行李束之高閣了。白玫認為這不必要,媽媽卻一定要這樣做,白玫也就由她了。總之,開心的白玫變得一點也不 了。
報到那天,不少新生都有人陪著來,白玫一個人,她不要家里人陪。她是這樣想的,一把年紀了,讓父母陪著,沒意思,妹妹不說陪她來,她懂妹妹的心,也不要求她。白玫就象當年下農村插隊一樣,一手拎著網兜,一手拎著一只人造革旅行袋,雙肩背著被子,來到了無數次夢中和凌志一起來過的大學。
站在高大的校門口,一霎時,白玫有種夢幻的感覺,好象凌志在耳邊說話︰白玫,我們終于如願了。白玫眨眨眼楮,沒有凌志,沒人說話,身旁是三三兩兩的青年學子和他們的家人。曾經和凌志憧憬過無數遍的美好場景,就在眼前,只是,身邊沒了凌志,自己也不再幼稚,時光不能倒流,凌志已與自己天人永隔,白玫暗自嘆了一口氣,定定神,挺挺胸,朝前走去。
報了到,白玫往學生宿舍走去,四人一間,沒有懸念。她被安排在上鋪,這倒讓她有點意外,是意外之喜,她微笑了。原來,白玫愛干淨到了幾乎潔癖的地步,如果在下鋪,免不了有人會在床沿坐一下什麼的,那樣,白玫會受不了的。當然,小珍珠,那是另當別論,小寶貝甚至可以在床上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