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問起凌志，大家都搖頭嘆息，說，你不知道啊，凌志死了，死得好慘哦。又說了凌志可憐的媽媽和妹妹怎樣在河邊哭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听得阿光心中也酸酸的。
阿光問起老鐵匠，都說鐵匠鋪早就關門了。凌志死了，老鐵匠象死了兒子一樣傷心。沒了好搭檔，更因為傷心得掄不了錘了，早就不打鐵了。
阿光到老鐵匠家時，老鐵匠正一個人坐在屋里竹椅上「噗噗噗」地抽著水煙。阿光喊了兩遍，他才慢騰騰地抬起無神的眼楮，盯著阿光望了一陣，才說︰「哦，是凌志的同學，阿光。」
阿光進屋，自己拉過板凳坐下，和老鐵匠東拉西扯了一陣，才言歸正傳︰「听說秋貞出嫁了。」
「是的，出嫁了。」
「听說海邊那家人家很推板的，前面一個女人還是喝農藥死的。」
阿光想從老鐵匠那里听到更多的消息，只能把自己剛听來的消息作誘餌。
「都這麼說。」
「那老隊長怎麼舍得的呢？我知道老隊長最喜歡這個小女兒了，老說要讓秋貞嫁個好人家的，怎麼會這樣的呢？」
「不知道。」
阿光想，得，這個話題不靈。講凌志，講凌志你就有話了。他說︰「張師傅，我猜想老隊長讓秋貞嫁給誰她都會大哭，因為她根本就誰也不想嫁。為什麼會同意的呢？我想，不全是老隊長逼她的，她是想，反正凌志死了，嫁誰都無所謂了。否則，誰能逼她？又不是舊社會。」
本來一直低著頭抽水煙的老人突然把頭一抬，一雙微眯的眼楮盯著阿光，說︰「你說什麼？」
阿光重復了一遍，老鐵匠說︰「誰在嚼舌頭？亂點鴛鴦譜！秋貞關凌志什麼事？一定是凌志常去找老隊長，人家會錯了意。其實這些事情，我知道得最清楚了，開頭還是我讓凌志去找秋貞阿爹和他搞好關系的，後來凌志去找秋貞爹，是和她爹一起去捉蟹、抓黃蟺。從頭到尾，凌志都不是去找秋貞的。告訴你，凌志喜歡的姑娘根本不是秋貞。」
「是誰？你知道？」阿光大感意外，心想，真是好師徒呀，連這，你個老人也知道！
老人把一雙眼楮眯成一條線，望向虛空，緩緩地說︰「白玫，一個好姑娘。」
又是一個意外，阿光雖然有思想準備，但心里還是有點不舒服，看來白玫和凌志真不是一般的要好，他說︰「張師傅，你說的白玫是不是白家村的回鄉知青？你怎麼會認識她的？」
老人說︰「我不但認識她，我還知道白家三代的事呢，玉免白家是讀書人家，白玫爺爺學問很好，還懂醫，很有名氣的。白玫的爹是當年四鄉八里唯一的大學生。白玫也喜歡讀書，那年，她和凌志想考大學，還在一起復習過功課。要不是他們兩家成分都不好，我早跑去白家村給他做媒了。他們倆真般配呀，他們早該是一對的。唉！凌志要是還在，多好！地主富農都摘了帽了，百無禁忌了。」老人的聲音里滿是酸楚和遺憾。
告別了老人，阿光踏上回城的路，一路上，他心里都很不舒服，直到快進家門，他想︰還是有收獲的，我相信白玫會對秋貞的近況感興趣，這下見到白玫不怕沒話說了。這樣一想，他才開心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