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阿光象個繞舌的大媽似的一直說一直說,白玫一聲不響,心里卻波濤洶涌。開頭听說秋貞被逼出嫁,白玫已經很吃驚,並為了秋貞的遭遇而難過,她從小就是個軟心腸的人。後來,听阿光說到二婚,接著地主、瘋子、劇毒農藥,這些詞一個一個砸向白玫的腦袋,連起來一想,白玫的心髒跳得「咚咚」響,她在心里驚呼︰「上帝,不會那麼巧吧?」
看白玫眼珠一輪一輪的,阿光認定白玫在認真地听,于是,他又講了下去︰「白玫,你不知道,海邊很窮的,听說那里分紅比我們公社還差呢。」
听到這里的白玫「啊!?」出了聲。她的心里已經確定秋貞嫁到了那戶人家,那家的女人是看了自己編的《八字》而自殺的。半晌,她傻傻地說︰「包辦,是違反婚姻法的。」
這下,輪到阿光吃驚了,同樣一句話,如果是別人講的,阿光會認為她狡詐,他會作如是想︰你送毛衣給凌志的那個早晨,你和凌志的對話我都听見了,所以,你听到秋貞的事,怎麼可能一派波瀾不驚的神態呢?如果不是狡詐,那麼就是冷心冷肺。但是,面前是白玫而不是別人,她是阿光心儀的姑娘,所以,阿光吃驚之下,有點懷疑起那個早晨,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由于心里產生了疑惑,阿光覺得不能再繼續講下去了,免得講得亂七八糟的。二十多年來,阿光一直以聰明人自詡,他可不想壞了良好的自我感覺——哪怕是為了一個心儀的姑娘。于是,他就說︰「是的,農村的確很成問題,我也很吃驚。看來,我們國家大多數人的法制觀念有待提高啊。對了,白玫,你的專業選得真好,熱門。好了,沒別的事,你散步吧,再見。」
阿光走了,白玫的腦子卻再也繼續不了之前的思考了,滿腦子都是秋貞、海邊的人家、那個喝農藥死去的女人,越想越覺得心中不安,習慣性思維又來害她作如是想︰是我害了秋貞,都是因為我,雖說我不是故意的。
直到躺在床上,克服了亂七八糟的想法,白玫的腦子恢復了正常的思考,她才想起了一個問題,就是,阿光怎麼會認為我認識秋貞這個人的呢?我是回鄉知青,秋貞是土生土長的農民,後來又去了公社機械廠當工人,我和她干活不在一起,開會不在一起,一般情況下,我和秋貞是互不相識的才對。阿光連‘你認識秋貞嗎’這句話都沒說,跑上來就說秋貞的事,怎麼會這樣的呢?阿光認定了我認識秋貞,而我也沒有否認,奇了怪了。
白玫又想到一件事︰我認識秋貞應該不是剛才那種反應的不是嗎?白玫記起剛才她知道了秋貞的遭遇後,一副木呆呆的樣子,不知阿光會作何感想。
想到這里,白玫又想回一開始的問題,就是阿光怎麼會認定我認識秋貞的呢?難道凌志會對阿光說,白玫認識秋貞?不可能,凌志和阿光只是一般的同學關系,就算兩人插隊時同在一個屋檐下,平時話也不多,這點,白玫是知道的。想來想去,白玫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白玫知道是自己的反應讓阿光沒了講下去的,她不禁有些自責。不管怎麼說,秋貞是珍珠的生母,自己應該表現得關心一點,最起碼好奇一點,讓阿光多講一些,也可以側面對秋貞的近況多了解一些。最後,她想,睡吧,睡吧,明天上課要緊。這天晚上,白玫做了大半夜的亂夢,夢里的秋貞一臉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