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眼楮一眨也不眨的凝睇著自己,她只好拿起碗筷再慢慢吃,一口一口咽下從體內又涌上來的燥熱,再丟個話題給他,「你接下來會很忙嗎?」
他點頭,「嗯。我要你先答應我一件事。」
「總得知道是什麼事吧?怎麼可以沒頭沒腦的亂答應?」她反問道,繼續慢慢咀嚼品味桌上的佳肴。
他直視著她,心里又是一悸。這就是她,不矯揉造作,只是偶爾有些行為舉止令他不解,有些話也讓人費解。
「如果竇茵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讓你覺得不舒服或不安,你都得告訴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盡量避開她。」他不怎麼想承認自己是要保護她,可事實確是如此。
而她顯然也察覺到了,笑得眼兒眯眯,「你擔心我被她欺負?」
「她對我有非兄妹之情。」
「我了解,但我更想知道……你在擔心我會被她欺負嗎?」她直勾勾的看著他問。
雖然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不同,可她總覺得還是不夠,這男人只有在床上比較熱情,一旦在人前就要維持他一貫淡漠的風格,並不會對她特別熱絡。
這就不好了,一個男人在不在乎一個女人,差別就在于「特別」,若一視同仁,另一個同義詞就是「沒感情言」。
她現在……是像竇茵一樣在索取他的感情嗎?祁晏不自覺的蹙眉。
如此下去,這里會變成另一個女人的戰場吧?就像他的額娘與阿瑪的小妾,為了爭奪阿瑪的愛讓家里永無寧日,充滿了丑陋和攻擊,而她……也會變得跟他額娘一樣丑陋,為了爭寵不惜誣陷他人,成了無理取鬧之人後自己又發瘋了嗎?
不!
他突然起身,臉一沉,口氣也變得嚴峻,「我不是擔心你被欺負,只是希望你們姑嫂能和平共處,如此而已。」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愣愣的看著他,一臉不明所以。他哪兒來的怒火啊?
餅了好一會兒,她回過神,又回到窗台旁望出去,可直到宴會結束,他再也沒有出現在廳堂。
不過這一晚,他仍是回到他們的寢室,與她熱烈地翻雲覆雨後,便沉沉的睡了。
靖閔也累得很想睡了,但更想問他怎麼陰陽怪氣的?她試著用手指戳戳他胸膛,不過他沒反應。
好吧,那她就跟著去夢周公,明天再說吧。
直到听見均勻的呼吸聲,祁晏才緩緩睜開眼眸,伸手輕撩落在她臉頰上的發絲,神色益發苦惱。
他可以丟下一大堆的賓客,可以在看過佑兒後婉拒竇茵要自己陪她談心的要求,卻無法不回到妻子身邊……這是好事嗎?
這是好事嗎?
靖閔端坐著,一手拿著針、一手拿著布,桌上是一籃女紅用品,而她卻久久才刺那麼一針。
一來是她不會刺繡,二來其實她的心思也不在女紅上——
她在祁晏的心中到底算什麼?
他忙,而且忙翻了,一天到晚不是在書房就是在議事廳,要不就在潘恩那里,然後還有佑兒……當然,更有無所不在的竇茵。
但即便如此,每晚他都會上床與她狂做床上運動,只是每每她努力早起,他卻已不在床上。
現在是怎樣?她的存在就是幫他消欲火用的嗎?難不成她是滅火器來著?
她曾經不爽跟他炒飯,想要跟他聊些心里話,偏偏他總是很惡劣地以高超的調情技巧讓她忘了天、忘了地,只記得跟著他狂野纏綿。
在激.情過後,她也曾半認真半開玩笑的問他,「你是趕進度?還是急著想當爹啊?」但他總沉默不語。
丙真像是她最早時認識的他——冷漠又寡言。
于是,像在做無聲抗議似的,她也只讓他在晚上才見著自己,白天時,她不僅避他,也避竇茵,更避那些又要上門見識她這個才女的客人。
嚴格說來,他這個老公不及格,她相信他絕對掌握府里的大小事,可對那些前僕後繼上門想見她的男子們,他怎麼能連一點關切都沒有?
就算她老是自己先避開了他們,但他連一滴醋也沒喝就很過分,他就這麼不在乎她嗎?
她不懂,他的騰袋里到底裝了什麼?唉,沒想到男人心也是海底針。
靖閔邊想邊將針穿過布,再繞回來時,針卻又刺到了她的手指。
痛!她連忙將手指放到嘴上吸了一口,瞪著手指,胡思亂想起來——這該不會是老天爺在暗示她,她可能會因他而心痛吧?
有可能哦,他看來就是一副不願給承諾、不願給感情的樣子,連談心都不肯。
她也不懂,為什麼一個男人有勇氣扛起保家衛國的重任,就算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就獨獨不願大方的給她愛,甚至……索取她的愛?
還是說,古代夫妻從來就沒有愛來愛去的?
不可能呀,歷史上明明多的是愛情故事,不然哪來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房門突然打開,小叮跟小琳快步走進來,還像身後有魔鬼在追似的,急忙將門給關上。
「怎麼了?」她不解地放下那塊自己刺不到十針的綢布,看著兩個氣喘吁吁的丫鬟。
「郡主往這里過來了,臉色很差,一副想來吵架的樣子。」小琳光想到竇茵陰晴不定的表情就害怕。
「找我吵架?」靖閔一臉茫然。她可沒去惹她呀?
「當然她老想黏著王爺,王爺也老是打發她,她火氣大了,就想將氣出在王妃身上。因為每晚王爺就算忙得再晚也會回房睡,這點讓她很不開心。」小叮憤慨的說。
神經病!老公和老婆同睡一床天經地義,這郡主會不會太無理取鬧了?靖閔無言地翻了個白眼。
「真是的,當初主子要下嫁王爺時,听到的都是王爺不喜歡女人的傳聞,那時我們還為了主子刻意去打听,誰知原因就出在竇茵郡主身上。」
「真的?」這一下,靖閔可有興趣了,她正煩惱弄不清祁晏的心思呢。
小叮跟小琳見她想知道,于是便輪流的說著——
原來竇茵從小就黏人,甚至在很小的時候,就因為祁晏跟別的皇格格說話發狠打人,這情況常常發生。後來祁晏就開始跟女子保持距離。
而且因為她從不諱言,自己要當祁晏的新娘,所以在她及笄時︰兩人也沒血緣關系,家中長輩便曾試圖要讓兩人成親,只是被王爺的額娘拒絕了。
那時家里混亂的狀況可想而知,因為竇茵的娘是小妾,和祁晏的娘為了爭寵,早已經將家里鬧得雞犬不寧,再加上驕蠻的竇茵非祁晏不嫁,更是雞飛狗跳,最後竟還傳出祁晏親娘發瘋的消息,只不過都沒被證實就是了。
後來,由于祁晏堅定拒絕娶竇茵為妻,竇茵遂負氣嫁給一個經商的平民百姓,純粹就是要祁晏內疚,她便能不定時的回來找他吐苦水,看他能不能對自己因憐生愛……
哼!那個男人要是會因憐生愛,她靖閔的名字就倒過來念!
不過听了這麼多,她終于明白他為何不喜歡女人了,因為他看到的,都是女人善妒丑陋的一面啊。
靖閔才剛這麼想,「罪魁禍首」就砰地一聲,踹門而入——
此刻,竇茵臉上有哭過的痕跡,顯然也是積了一肚子怒火,才會不在乎自己是個金枝玉葉,失態演出潑婦踹門的情節。
「小泵吃得很飽嗎?不然我這兒也有小琳跟小叮,她們可以幫忙開門,何必還勞煩小泵自己花力氣練腳力?」
靖閔巧笑倩兮的坐了下來,拿起針線跟綢布做出溫柔賢慧的婉約樣,相較之下,更顯出竇茵的沒教養。
丙真,竇茵立刻氣得牙癢癢,幾個快步沖過來就想呼她巴掌——
兩個丫鬟馬上尖叫,但下一刻尖叫的人卻是竇茵,她的手被靖閔手上的針刺到了,令她發出尖銳氣怒的嚎叫,「你竟敢拿針刺我?!」
「小泵真是太會顛倒黑白了,若不是你一巴掌要呼過來,我下意識地將手抬高要擋,手上的針哪有可能刺到你的玉手?」靖閔一臉平靜,一點也不愧疚的說。
竇茵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神情無畏的她。
這真的是初嫁進這里曾讓她喝退小叮跟小琳退出房間,被她呼了兩巴掌卻只敢流淚連開口都不敢的靖閔格格嗎?
是了,她現在得到祁晏哥哥的關愛,有了靠山,態度、氣勢自然囂張了。
枉費自己這段日子像個妻子似的亦步亦趨跟著祁晏哥哥,噓寒問暖、備夜宵,要他添衣添食,可祁晏哥哥非但不感動,剛剛她拿糕點進議事廳給他吃,他竟還不領情的要她以後別再做這些事,專心照顧佑兒才是。
這算什麼?誰在她心里佔第一位,他沒感受到嗎?
所以,她當下即火大的朝他哭叫道︰「不公平!我要去找嫂子問問她,她像一個妻子嗎?有伺候哥哥嗎?她到底憑什麼當哥哥的妻子?」
對!她到底憑什麼?竇茵咬牙切齒的怒視著靖閔,因為自己從沒見她伺候過哥哥。
「小泵這麼大動作的進房,就只是想用惡狠狠的眼眸嚇死我嗎?我好怕哦。」靖閔說著害怕的話,但那張嬌艷如花的天仙臉蛋可是充滿溫婉的笑意。
小叮跟小琳兩人得緊緊的閉住嘴巴才能憋住一肚子笑意,雖然她們都能感覺到主子跟過去的主子很不同,但那張臉騙不了人,王子也許是轉了性而已,這樣好像也不錯呢。
竇菌火冒三丈,「你很得意是嗎?我告訴你,我跟祁晏哥哥認識的時間比你久太多了,他駑鈍冷情,跟你在一起不過是因為皇上指婚,他根本就不愛你!」
這女人果真很麻煩,戀兄情結很深耶!以為這麼說她就會像古代女人一樣哭哭啼啼、傷心難過?哈!她就偏要讓這千金郡主氣得跳腳。
她聳了聳肩,「我不在乎。」
竇茵倏地瞪大眼,一臉驚愕,「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在乎他愛不愛我,我現在跟他在一起、我們是夫妻,這才是最重要的。」她說得雲淡風輕,態度非常的豁達。
兩個丫鬟也十分驚訝,不明白主子怎麼會將這事看得這麼輕松,每個妻子不都希望得到丈夫的愛嗎?
竇茵大為氣結,「你!你根本不配做我哥的妻子!你不在乎他,你也不愛他!」
「對,可我偏偏就是他的妻子,怎樣?」氣氣氣,氣死你吧!
靖閔得意揚揚看著竇茵悻悻然甩袖而去的身影,沒發現在另一扇窗子後方,祁晏正僵直身子、冷著一張臉看她。
她們兩人剛剛的對話和神情,他全听到也看到了。
真是諷刺,因為竇茵在他面前撂話,擔心妹妹會來找她麻煩,所以他丟下一室等著跟自己報告反皇黨情資的各地親信連忙過來,沒想到他的擔心全是多余,甚至此時還有一種自取其辱的難堪!
黑眸閃過一道怒火,這把火在瞬間蔓延到胸口,熊熊燃燒起來。
他不想承認自己被她的話傷到了,就算心痛得莫名,他也不願承認。
祁晏雙手握拳,冷怒踏著大步轉身離開。
而窗里的人兒,完全不知道自己把丈夫給氣悶、氣壞、氣到心都痛了,兀自得意地看著已不見人影的小泵,相信對方短期內不會再找自己麻煩了。
反正,近來她老公也不找她了嘛。
她放下針線活兒,站起身,「我快悶壞了,我們到街上走走逛逛去。」她也順道想想怎麼幫那些獵戶們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