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她在黑暗里不斷模索。雙手觸及之處都是冰冷一片,不遠處仿佛有揪心的嬰兒哭聲淒慘地響著。她想要爬起,想要伸手,卻提不起勁來。
「啊!!」
劉珍妮大汗淋灕地直坐起身來,在看到來人時面色一沉。
「你醒了。」身著白色醫生袍的男人吁了一口薄氣,不難發現那溫潤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悵然。白袍上邊的金色名片清楚地寫著「安鴻」兩個字。
她掀開被子,面色不太好看地跳下床。
「珍妮,你身子不好,躺回去。」安鴻拉著她,卻在她凌厲的眼神下漸漸松開了禁錮。
「不要你管。」她冷嗤一聲,想直接離去。
「你懷孕了!」
手快踫到門把的時候,僵了幾分。她回頭,冷漠的眸子閃著愕然。
「你說什麼?」
安鴻按下心中的不快,閉眼嘆息。「我說珍妮,你肚子里懷著一個寶寶。孩子的爸爸……」
「安鴻,不要騙我!你知道我會殺了你!!」她發抖地站在門邊,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不知所措。現在汪阿姨不在了,于倩像是行尸走肉一樣,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有了寶寶。況且寶寶的爸爸……
「啊!!我不要我不要!」劉珍妮突然瘋了一樣地揪著自己的頭發,眼神里流露的驚恐嚇了安鴻一跳。他雙眉莫名地舒展了些許,看著她對寶寶不似期待的表情,他能把那個當作一場不該有的意外嗎?
「珍妮,乖一點,別揪了!」
他示意著護士上前,把她硬壓在床上。如炬如火地看緊她,略帶期待地問︰「那是一場意外對嗎?你沒有男人,對嗎?」
安鴻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他追了她多少年,心就受傷了多少年。曾經她在青澀的時候與陸文華打得一片火熱,可陸文華最後娶了自己的妹妹!這個女人一直仇視著他,然而多少年的磕磕踫踫已經把他的皮磨得刀槍不入了。
「安鴻。」劉珍妮安靜了下來,鼻尖酸苦著,「不要告訴別人,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安鴻錯愕地點頭,「你要這個寶寶?」
「你愛孩子的爸爸?」
她沉默地別過頭,不想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安鴻苦苦地笑了起來,心酸得他自己都想作嘔,
「你終究還是最殘忍的那一個。我做的,你統統都看不到,永遠也不會看到。」
劉珍妮酸楚地側頭,見他那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突然好想哭。
「放心吧,你讓我做的事,我從來都不懂得拒絕。」他面無表情地落下一句話,隨著房門「砰」一聲響,自己的心也碎得四分五裂。
床上的人煩躁地閉眸,「你愛錯人了!我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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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五樓是醞釀新生命的地方。
生命總是這樣奇妙,幾秒間幾萬人嚎啕大哭地來到這個世界,幾秒間幾萬人無聲地消失在這個世界。總是有離去,才有降臨……
冰冷的手搭在玻璃窗上,隔著一片玻璃也能感受到生命磅礡的力量。瞧那幾個小不點,揮著手依依呀呀地想表達什麼。她恬靜一笑,手不由自主地搭上那平坦的月復部時,突然做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
「寶寶……」她喃喃念著。
「珍妮?」
一聲低啞的呼喚如雷劈入她神游太虛的腦袋,她轉頭,突然渾身發抖地退後。
「你在這里做什麼?」她眨著防備的眸子,下意識地不想讓他知道。
陸文華孤疑地盯著她,揚著手里的行李袋沉聲道︰「來接楚楚出院。」
說到這里,倆人都沉默了。楚楚是他們之間的一道疤,也是促成二人翻臉的導火線。劉珍妮大約也知道楚楚沒事了,心病終是會好的,低頭松了一口氣。緊接下來的尷尬讓二人都不知所措。她抿著唇,直接就與他擦肩而過。
「等一下。」陸文華抓著她的手臂,猝不及防的力量讓她手一松,文件紛紛掉了下來。
劉珍妮一慌,心虛地急忙蹲了下來。不想那大手已經先一步奪過了報告,狹長深邃的眸子倏地變得熾熱……
「你懷孕了?」他震驚地握緊報告,在看到懷孕的周期時,眼里突然騰升出一陣驚喜。
「是我的對不對,我做爸爸了對不對?!」
他力道極大地拽著劉珍妮的手臂,興奮之情盡洋溢在俊容上。她頓了頓,在想起過往與他錯過的點點滴滴時,俏臉扳了起來。
「不是!爸爸不是你。」
淡漠的語氣,仿佛是在訴說著一件與之無關的事。她眸子里的慌亂僅僅是一瞬間,就一閃而逝。
陸文華心焦地把她拉入懷里,咬牙切齒地宣告︰「不會有別人了!珍妮,我懂你的。」
他篤定的語氣扎在她心底,卻無奈地凋零隕落。他和她,是兩條路的人。不知是出于賭氣還是不安焦慮,劉珍妮大力地把它推開,皺眉斥著︰
「都說了不是了!第一個不代表就是最後一個,陸文華,孩子的爸爸是安鴻。你不要自以為是了!」
說完就怒鼓著一張臉,狠狠地奪過報告飛奔下樓。
陸文華怔怔地站在原地,懵懂地揪起眉宇。他有很強烈的感覺,那真的不是她的答案。即使思路曾經慌亂過,就分析著她的人格而言,極有可能那只是無奈之中的氣話。思至此便捏緊拳頭,大步流星地步入了病房。
「表哥,你來啦。」楚楚的長發束成俏麗的馬尾,臉上再無虛榮的低俗之色。在這場偌大的劫難後,她似乎是在一夜間成長了。
「楚楚,告訴表哥,珍妮姐姐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他握著她的肩,面色頗為急切。他想,楚楚或多或少會了解些許的。
「哦,你說那個呀。」她輕笑,點了點頭。
「哪個?!」陸文華心里一緊。真的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