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華!」
喚他的是哭腔中的吶喊。
陸文華不知道此刻該停抑或該走,公事包應聲落下,右手被握成了緊拳。他沒有回頭,緊繃的線條像氤氳著萬年的苦楚和壓抑,這一次,他不想再回頭了。
殤磨滅不了,痛也平伏不了。
于是乎,又復拎起公事包大步離去。
劉珍妮瞪著淚眼,看著他就此瀟灑地離去,咬牙沖了上去,緊圈著他的腰身。灼熱的液體順著眼眶落下,灼傷了他的背,這一次,他停了下來。
「老地方不是籃球場嗎?」
他听得出她哭了,聲音沉得不見底,「鳳凰頂樓才是老地方!」
「那天你等了我很久對嗎?你等了我好幾個小時是不是?」劉珍妮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哭是笑,她怕一松手,這個男人就真的走出她的生命了。
「不是!」他生硬地打岔,咬牙切齒地掰開她的踫觸,終轉身對上她淚眼朦朧的小臉︰「不是幾個小時,是一輩子!女人,上半輩子我都花在了等待上,但從今以後,絕無下例!」
他想自己的心總是在她的無情中呼啦啦地炸開,縫合後又復鮮血淋淋。
九年前他跟她說‘老地方,不見不散’,他頂著的是一個無法違背的承諾,她卻當笑話看待。
「那天我去了……去了學校的籃球場,我等了一夜,哭了一夜。第二天到學校的時候你牽著安燻兒說你們要訂婚了!陸文華,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拒絕你?因為我的心只有一個。碎了一次就無法縫合了。我不想它再碎了,是誤會,全是誤會!!」
陸文華全身的底氣似被抽畢,深沉地凝著她︰「誤會。‘誤會’兩個字你跟我說讓我留下來,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劉珍妮沒有發覺到他語氣中起伏不定的壓抑,亦不知道他知道真相時被刻意隱藏那份尖銳的悸動。
他的無動于衷刻入她眼中,所有的希翼霎時破滅。
「不是,我只是想……」
「想什麼?」他問!
「想讓你留下來!九年前我是真的想答應你的追求,只是搞錯了地點。那時候你也沒說清楚,所以也不全是我的錯。」
陸文華的眸子黯了幾分,輕扯唇,十指刷過她的發絲︰「你都會說了,那是九年前。珍妮,九年前我們是什麼呢?血氣方剛,沖動十足的青年,現在的我們又是如何?間中的變化你懂的對不對?」
「我不懂!」她開始察覺到了他一步步的拒絕,每一步都讓她飽受刀割般的疼痛。
似是卯足了勁兒推開他,劉珍妮淚眼婆娑道︰「你丫的不負責任的男人,搞大人家的肚子就想不顧而去?你還是不是男人!」
陸文華眼神一流轉,將食指強壓在她唇上,蹙眉責怪︰「這麼大聲,你存心想讓我難堪是不?」
「那你負責任呀!」她開始哭著耍賴。
粗糙的指月復即刻擦拭著她的淚水,他低沉的嗓音幾乎揉入耳膜︰「不要再用眼淚……知道嗎?我對它已經免疫了。」
他直起身子,抓緊手上的公事包。
「好了,你打車回去吧。我該登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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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們都登機了。
那孱弱的身子驕傲地挺著腰桿,淚水撒了一地。他就這樣一聲不響地走了,瀟灑得一個回眸都舍不得給她。劉珍妮仿佛被抽干了靈魂,徒留空虛的外殼癱了下來。
她想起了那一年他唱的那一首《你的名字,我的姓氏》……
她想起了他溫柔地笑著讓她好好照顧丫頭……
她想起了這兩年來他始終對她們倆母女不離不棄……
雙膝驟然著地,她空洞的呼喊聲響徹了候機室。
「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壞男人,你讓我和思思怎麼辦!!」
「我愛你,我愛你呀!」
「不要愛你了,不要了……」
空虛至沙啞的乞求蕩漾在淒冷的冷氣中,綿綿哀傷淡淡地灑落。那雙通紅的淚眼盯著已然空去的候機室,心突然空了。
好不容易穩住自己,連機場工作人員上前的好意攙扶,都讓她瞪眼回絕。
那淚像是流不完似地,她苦笑,報應嗎,是報應嗎?
「小姐……」
「走開!」她咬牙推開了所有人,搖晃的身子恍惚地步到了出口,淚水啪啦啪啦地滾落,一顆比一顆大。
只是在步出去之時,那道黑影幾乎讓自己怔住了。
淚水微滲,心口里的踫撞聲幾乎要震破胸口。
「你愛我?」斜倚在門邊的身子挺直,居高臨下地問。那問里帶著一些調侃,一絲惆悵,甚至不易察覺的期待。
「你……」她愣了,豆大的晶瑩凝固在臉頰上。
「什麼時候開始?我怎麼不知道?」陸文華走近她,看到她淚痕未干的小臉時,眉宇微蹙了一下。
劉珍妮咬牙切齒地抹掉淚水,生氣地咬緊他的手臂,直到咬出血了,男人還瀟灑地低笑著。
「你什麼意思!你不是走了嗎!!」
陸文華疼惜地看著自己的傷口,無奈呼氣︰「你這個女人,屬狗的嗎你?我問你,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就是九年前怎麼樣!那時候就喜歡了,愛上了,是你自己拖著安燻兒去訂婚。怎麼可以賴我?」
「真的?」那清閑淡雅的臉終于浮起一絲認真。他的手緊緊地掐著她的下巴,深怕一放手由她嘴里吐出的答案又是一陣否認。
劉珍妮似明白了些什麼,生氣落淚地拍掉他的手︰「怎麼?不是要走了嗎?你走啊,走了就不要回來了!」
男人挑眉,突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環著她的腰身︰
「你這個女人就是欠教訓!如果沒有讓你看到我走,你又怎麼會說出那三個字。我就是要好好教訓教訓你,拔光你的刺,看你還囂張!」
她一愣,五官迅速扭曲起來︰「你這個……」
「噓!」陸文華溫熱的大掌堵住了她蠕動著的唇瓣,寵溺地搖頭︰「罵粗口的女人一點也不可愛,這一點,你要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