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藥丸狼狽地滾落在地,他幽深的瞳孔已經冒出深淺不一的紅圈。然而就在她準備奪門而出的那一刻,宇文旭適時地抓住了手機,對準那里聲音無異地吩咐道︰
「我沒辦法開車,馬上來安海公寓一趟!」
她無力地倚在門後,身子像被抽空了一樣。此刻才發覺自己是多麼地軟弱無能,因為她不敢出去,害怕什麼,自己也不知道……
黑色的手機由他掌心滑落,顫抖的大掌緊握那相框,赤紅的眸子盯緊照片中的人,仿佛喃喃道︰「倩倩,你知道嗎?知道我多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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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倩捂著嘴唇就這樣無聲地流淚著,浸濕了衣衫,哭得全身都無力癱瘓。終于等到門再 嚓一聲響,羅松幾乎是風風火火地趕來。見宇文旭臉上拾了不少生氣,才松了口氣。
「總裁,還是……去醫院吧。」
這是于倩第二次從他口中听到「醫院」兩個字。小手握成了拳,死死地抵在門把上。
「嗯,現在去醫院吧。」他終于妥協著抬頭,于倩從那個角落恰巧看到了他眸中的堅決,似做著什麼艱難的決定……
人走了,樓空了。
她出來的時候腳步不穩地踉蹌幾分,低眸,淚水突然落在一顆藥丸上。幾乎是無意識地拿起,她腦袋里突然騰升出一個念頭,往醫院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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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這個手術有一定的風險。旭總您若是執意做的話,即使作為這里的董事,還是要簽下合同,醫院沒有辦法給您一定的保證。」
宇文旭似是而非地聆听著,許久才專注地抬眸︰「風險多大?」
「如果能請動英國的達爾菲先生,成功的機率自然可以提高很多。但就目前國內的科技而言,我們只能給您一個四十上下的數據。」
「四十……」他嘴里喃喃念著,劍眉輕蹙︰「那後遺癥……」
醫生聞言不安地嘆了口氣,「這就是我剛剛提及的風險,後遺癥或大或小,大則可以導致失明甚至局部性失憶,小則前幾個月的輕微嘔吐。當然,這些我們會盡量避免。」
「我腦里的淤血到底有多大?」
他從來都沒有去正視這個問題,兩年來都抱著負荊請罪的想法,甚至想著她多痛,他就要多幾倍地承受著。只是既然她都不在了,那什麼都無所謂了。
「這般大。」
醫生用手比劃了一會兒,「兩年來確實消了不少,但傷及大腦神經的速度太快,導致您頻密犯頭痛。若不及時處理,恐怕未等到淤血散去,人已不在了。」
宇文旭眼眸輕轉,冷靜地考量著兩方孰輕孰重。半晌才彎眉,眸里平靜得讓人看不透。
「嗯。謝謝你。」
「羅松,你盡快聯絡梁醫生,和他商討到英國的事宜。」
羅松微點頭,朝著與他反方向的二樓電梯走去。然而在轉角處,幾乎撞上那紅著眸子的女子時,整個人都愣了。與他相對而立的女子手擰緊了衣服,面上明顯地有哭過的痕跡。
「于小姐。」他知道躲不過,上前恭敬地叫了聲。
「告訴我,兩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于倩發抖地問,她什麼都听不到,只听到絲絲碎碎的什麼兩年……什麼淤血,什麼致命的手術……
「于小姐,您不是存心讓我為難嗎?這件事,旭總吩咐過說不得的。」
「告訴我!因為我對不對?!」她用蠻力把羅松壓到了牆邊,粉拳緊拴著怒斥︰「我要知道真相,真相!」
男人被她壓得透不過氣,還真是頭痛。這個大小姐,曾經是這樣嬌柔怕事,好像和宇文旭相處多了,也學到了他身上那股霸氣。
松了松她的禁錮,羅松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得如實點頭︰「確實是因為您。」
「…………」她的手,無力地滑下。
「說謊。」自欺欺人地想推卸責任,她突然不想知道真相了。
「兩年前您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夫人恰好那時候醒來。旭總本來就對您有很深的愧疚,但五年前的事他確實也是被蒙在鼓里。所以,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第一個就往機場的路上找您。不巧在十字路口踫上連環車禍,整整昏迷了大半年。」
「什麼車禍,你開玩笑的對不對?」她淚水一收,雙楮被燻得通紅。
「估計照您找得心急,查出來他那個時候的車速超越兩百,整個連環車禍也是因為總裁的一輛車。」
她聞言身子無力地滑下牆,閉眸回想著這些天,他是如何地反常……
‘你昨晚是不是有起床過?’
‘沒有。’他說謊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可她確實听到了瓶瓶罐罐倒地的聲音……
‘沒事的。那些維他命,吃了也沒用。’
‘有你在身邊,偏頭痛很少發作了。今天是例外,絕無下例!’
…………
…………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執著的恨意到底在哪里。清冷的淚滑過臉頰,咸的,淡的,整顆心都涼了。總是在狠心要切斷關聯的時候,昔日的爛漫苦楚一並飛濺著。
顫抖的手拿起了手機,按下那一串號碼……眼淚滴在發亮的大理石上,淚流成河……
「我……沒有辦法嫁給你。」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那邊的人冷靜地發話。
她淒苦一笑,「凱弦,我不能嫁……沒有辦法……嫁給你。」這樣總是念著他的她,怎麼嫁給第二個他?
「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砰!」一聲,掛斷了。于倩看著漆黑的熒幕,腦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