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賭賽之後,一幫人都消停了。
七日後正值太後六十大壽,屆時各國使者將如期到達祥風國,京城的安全事宜便尤為重要。夙行風作為祥風國的少年丞相,又是少年天子昔日知己好友,自然是忙得焦頭爛額。上官焱與姚樂東在朝中雖身無一職,但姚樂東畢竟是太後的佷子,再者兩人皆是少年天子的好友,便也被分配了一堆事。
而賭賽之後風頭大盛的十歲賭王則似從人間蒸發了般,成了繼雪蓮公子後又一個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人。
黃昏時分,十歲賭王的本尊——人人喊打的舒家小女舒子葉被其三哥先拖後抱帶到了書房。
「三哥,你趕著投胎呀?」小腦袋擱在舒子翎的勁窩處,舒子葉大大地喘了口氣。
舒子翎這次絲毫沒給面子,狠狠地斥了她一眼︰「胡說什麼!爺爺剛回來,要我們幾個在一炷香之內到書房,他有事要宣布。」
近來舒子翎的表情越來越少了,陽光似乎也從他臉上一點點淡去。她旁敲側擊了幾遍,發現他的牙關咬得緊緊的。
此刻他的表情是這樣認真,好像,他知道爺爺要宣布的事情是什麼。
見此,舒子葉很無奈地在心里低低嘆了聲。這副小身板,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所有的寵溺與關懷都落在自己身上,可那些重擔,卻被半路截走。想要為家人分擔點什麼,卻發現他們只把笑容留給她。
很無力……
書房門打開又關閉,爺爺、老爹、二娘、三娘、大哥、大姐,都沉默著坐在椅子上。除了大哥的平靜無波,其他人都是深深的沉默。
舒子葉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待著。
舒錦昌,火急火燎趕回來的舒家爺爺,默默地掏出從袖口掏出一卷金黃的布帛,布帛攤開來,上面繡有氣勢洶洶的兩條金龍。
這確是……聖旨!
沒想到,傳聞中的密詔確實存在!
舒錦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繼而鎮定道︰「這卷密詔是先皇暗中托付于我的,我舒家若出女,便需入主東宮,輔佐我皇守護楚家大好江山!如今正值太後六十大壽,大壽過後便是選秀之日,太後先前召我密談,大壽之日,舒家之女需入宮祝賀,不日接鳳印掌後宮。」
舒家老小已完全月兌離朝堂,舒子岳這一輩更是在祖先靈前發過世,有生之年絕不入朝為官,可爺爺竟然真有先皇密詔。舒家人,被這卷金黃布帛困住了。
兩個姨娘素色的容顏白了好幾分,沒有光耀門楣的欣喜,沒有舒家出皇後的驕傲,有的,不過是眼底抹之不去的擔憂。她們二人平日里多麼鬧騰,也只不過是家長里短的消遣。
舒家大家長舒榮沉沉一嘆︰「這事我已經知會過子衿了,我怕爹在外誤了時間惹來殺身之禍,便于此前喚了子衿與子翎前來書房,將自己知曉的事一一告知,而子衿……也答應了。」
舒子葉驀然大驚,原來那天老爹將她排除在外只喚了大姐和三哥前去書房,講的便是此事!
驚詫地看向大姐,她要知道大姐的意思。她不是喜歡柳意雲嗎?柳意雲此前不是修書來,欲在近期內下聘嗎?這兩情相悅的大好姻緣,便被這一紙密詔全然破壞了?
她急切地求證,卻只得到舒子衿一記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勞煩二娘和三娘了。」她這話卻是默認了。
那盛滿哀戚與絕望的眼,訴說著不甘,卻也認命了。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應答,似乎,都已默認了這個決定。
舒子葉倏地站起來,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堅定地在這個小空間里響起,那般不容置疑︰「不行!我不同意!」
「葉兒?」七雙眼楮,皆投向他。
舒子葉卻燦然一笑,三兩下蹦到舒子衿面前,蹲子將頭擱在她的膝蓋上,聲音軟軟的︰「大姐不是喜歡柳哥哥嗎?你們都快要成親了呢,你以後可是大名鼎鼎的意劍山莊少莊主夫人啊,有名有利又自由,可羨慕死不少女子呢!大姐要是嫁進皇宮當那金絲鳥,柳哥哥怎麼辦,葉兒又怎麼辦呢?葉兒吃不到大姐跟柳哥哥的喜酒,可是會很難過很難過的,我一難過就會哭,一哭就會生病,一生病就有氣無力,一有氣無力就要跟娘親會面了……」
「閉嘴!葉兒,你胡說什麼!」一向溫柔的大姐在听到最後一句話時怒不可遏地將她最疼愛的小妹揮在地上。
舒子葉吃吃地笑,正了正身子又復剛才的動作︰「大姐好凶哦,不說就是了。但大姐也要答應我,一定要等到柳哥哥,柳哥哥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也等了那麼多天,可不能因為一個密詔就把兩人的幸福給斷了。」
「我……」
「胡鬧!」舒錦昌與舒榮二人同時大喝,二人對視一眼,舒錦昌繼續道,「葉兒,不準胡鬧,皇命不可違!這世上哪個女子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就是被你們的爹給慣壞的!這事就這麼定了!」
「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小小的身子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氣勢,聲音不大卻震得人胸膛發悶發痛,「大姐跟柳哥哥的那杯酒,我舒子葉喝定了!」
「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對于安于現狀的大小姐們說說是可以,但大姐跟我一樣,命賤!大姐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也不需要父母之命!她與柳意雲真心相愛,那一句父母之命便是暴打鴛鴦,何況爹爹也早已首肯了他們,只等對方下聘我方將大姐送上花轎!他們皇家只手遮天,竟然還能奪人妻毀人家庭?!」
自打她出生以來,大姐便一直護她疼她,以往十年將所有的精力都用了在她身上,難得後來踫上了柳意雲,繼而懂得追求自己的幸福,怎麼可以為了一紙密詔而斷了彼此的幸福?
大姐,她護定了!
「啪——」卻不是盛怒的爺爺跟老爹,而是滿臉涕淚的大姐︰「舒子葉,我平日是怎麼教你的?!我有教你這般對長輩不敬?我有教你無視皇權?」
舒子岳疾步上前護在舒子葉身前,淡淡的表情倏然布滿陰霾,狠狠地瞪著舒子衿那張哭花了的臉。
舒子葉將舒子岳的身子推了推,拿起舒子衿顫抖的手模上自己有些紅腫的臉頰,強硬的語氣柔軟了些,她笑︰「姐姐,我不該對長輩不敬,也不該無視皇權。但是姐姐,葉兒只想要你重視自己一次,這樣,葉兒也能安心些。」
轉了個身子,面對爺爺,她鏗鏘有力地道︰「密詔上不是沒有指名麼,那麼,就由我——舒子葉,入主東宮!」
「不行!」一室七人皆出口否定。
「不行也得行!我下的決定,沒人可以否決!除非——送我下去陪娘親!」第一次,這麼激烈地與家人發生沖突。也是第一次,讓他們,完全看不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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