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行宮自己的廂房後，男人霧蒙蒙的雙眸忽然綻放出異樣的光彩，如利刃般，清晰透亮又干淨決絕。
「呵呵……」低沉的笑從薄情的唇角溢出，他甚至還未發覺，笑聲便自然而然地傾瀉出來了。
那個笨蛋，喊什麼不好，非喊什麼「天啊地啊」的。想起那張太陽花般的笑臉，真的，很想把它撕裂。
竟然還對他皮笑肉不笑地扯出那麼一個笑容，真夠諂媚的。
不過，小家伙的賭技確實很彪悍。沒有內力的人，竟然只靠耳力就能吃準牌面，除去那些身懷內力的人，她的實力，當真讓人瞠目結舌。
收了笑，拿出藥水，在臉上抹了個遍，小心地撕下人皮面具，一張如雕刻的塑像般的俊毅容顏便取代了先前那張平凡無奇的大眾臉。
「進來吧。」
給自己倒了杯水灌了下去，他便如王者般端坐在桌邊，一只手支著腦袋，一只手或輕或重地叩擊桌面。
門打開又關上，來人的臉與其說粗獷不如說是帶著豪放的俊帥。
用力拍了凳子上男人的肩膀一下，他揶揄道︰「明天早朝時，你就能多個媳婦了。」
「哥們，謝了。」男人回以一拳，砸在來人胸口上。
「謝什麼，兄弟是拿來做什麼的，兩肋插刀！何況你只是讓我跟祥風國國主建議將和親對象換成舒家小女。」
「不只這個。幸好這次父皇派出的使臣是你，若是他人，我這條命怕是留不了多久了。」
來人臉色一沉︰「這件事我知道了，那人在你出來前就開始布局，這一路上自然危險重重。這樣一來，你還要退讓？」
退讓？「他既然要把我逼進死角，我又豈能拂了他的意呢！」停下叩擊桌面的動作，男人邪邪一笑，「這次來風都還有個意外的收獲，凌奎，還記得嗎？」
來人大驚，凌奎！怎能不記得他！鳳瑞國有兩大讓人聞之喪膽的人物，一個是常勝將軍路頃彥，剛好在這屋里，另一個就是凌貴妃家族培養的暗衛首領，凌奎。
「他不是在五年前鋃鐺入獄了嗎？」
「彥，你也吃了好多年的鹽巴了，怎麼連‘偷龍轉鳳’這個詞都不懂。我原先是想讓他永遠留在黑暗中的，但可惜，尊敬的太子殿下處處下殺機。他提前來風都為我解決了一批麻煩，剛好，也是時候把他擺在台面上了。」
不過，凌奎這家伙還真是膽大，在外面也是光明正大地用他的本名。
「嗯，皇上的身體也是每況愈下，我們得加緊時間趕回去。」路頃彥深鎖著眉，連灌了幾杯茶下肚，這才又道，「只是不知道皇上這次是該欣慰還是該哭笑不得，咱們的二皇子殿下要不就不娶，一娶就是個十歲的小女圭女圭。」
見著好友這般打趣的模樣，肖雨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得壓低聲音道︰「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誰讓父皇盡給我塞些亂七八糟的人。小家伙看著還舒坦，娶了她可以阻了那些雜花亂草，也不錯。」而且可以讓岳明確立場，這樣兩全其美的辦法，何樂而不為。
「你就找借口吧！全鳳瑞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二皇子殿下潔身自好，不進風月場所不聞女兒香，再下去就被傳成龍陽君了。眾大臣之女雖不說全部，卻也有一半人對你趨之若鶩，可即便是皇上賜婚，也被你一口否決，幾近惹來一個人頭落地卻也不見你有絲毫松口。要說你不喜歡她，我可不信。」
路頃彥顯然像找到人生樂趣一般，哼起了調調。可惜武將出生，行軍打仗自有一套，對哼曲這事，卻是不甚在行啊。
肖雨白了他一眼，嗤笑︰「別哼了，要讓其他國家的使臣听到，還以為我們鳳瑞國養了小鬼。」
這太不給面子了！
路頃彥果真頓住，回給他一記大白眼︰「養小鬼有什麼稀奇的，稀奇的是我們尊貴的二皇子殿下雖不是龍陽君，卻有戀童癖哦！」
「找死！」話雖這麼說，語氣也有點狠，卻沒見他有什麼大動作，「什麼戀童癖，她十歲，我十六，等她十六，我也才二十二，剛好。」
完了完了，時而陰鷙時而魅惑的二皇子竟然跟路大將軍在這一弱智的問題上糾結，還說不喜歡？
真是別扭的小孩！
路頃彥如是想，卻也不敢說出來。雖然兩人是好友，但身份究竟有別，往後可能就是君與臣的關系。話點到就好，有些東西只能在心里想想。
但有些話還是需要提醒︰「依我這幾日的觀察來看，舒子葉並不像一般的十歲孩童那般無知，她鬼精靈的很。」
「嗯，腦子里裝了一大堆東西，有用的沒多少，其他亂七八糟的倒是唬了一堆又一堆的人。」可能連他自己都沒發覺到，說到某個小家伙，他的表情不經意地就軟化了些許。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十歲的小丫頭都有這樣的魅力，霄來風都也沒多長時間吧，怎麼就讓他有了這樣的改變？那些比她好許多的大家閨秀在他身邊不遺余力地表現出完美的一面，或端莊或俏皮或賢惠，也沒見他眼皮有多抖動一下。
在心底暗嘆一下，路頃彥接著道︰「嗯，我也看出來了，她是個自主意識很強的女圭女圭。她現在可能還不懂什麼叫情，但你能保證她在見到你那兩個通房丫鬟時，也能坦然自處麼？」
雖然早熟的霄從小將「一生一世一雙人」掛在嘴邊，但如今確實已有了兩個通房丫鬟，更何況往後登上帝位，那便是後宮佳麗三千。怕就怕舒子葉鬧騰，給霄造成麻煩。
如果是這樣，他不介意在霄登位時親手除了她。
在他心里，只有霄才有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上，他絕不容許有人拖了霄的後腿，以致禍害整個鳳瑞國。
「我沒踫她們，也不可能踫她們。這事你不用擔心，岳會幫我處理好的。」岳不可能讓自己小妹受委屈的。
「哦？岳先生還會幫你處理這等事宜？奇怪啊奇怪！說起來，岳先生去哪了？」
肖雨卻不再說什麼了，只似有若無地笑著。
舒子岳的身份，越少有人知道越好。自岳潛到路頃彥身邊後，他那張人皮面具就再未褪下。一個人的把柄，可不能握在太多人的手上，那樣于己于人，都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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