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景天一路趕往蠻州,一路上兩人只是埋頭趕路,無心去看周遭的景色。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雪見的死,長卿暫時代理了蜀山的派中事務,而我則在不知不覺間將感情的重心移到了重樓身上……
種種這些,都讓我和景天心情沉重,兩人各懷心事再也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話也不若往日那麼多了。景天還未從雪見死去的悲傷中走出來,而我則有些急著想要見到我的青兒了。肋
不多時日,蠻州便已經在我們眼前,看著周遭熟悉的一切,想起自己過往種種,我不由眼眶一熱,眼淚竟要奪眶而出。
「景天,待會到了女媧廟,你不要輕舉妄動,一切听我的,知道嗎?」
一邊同叮嚀著,我遠遠看見了若離,她已經變成了一名老嫗,卻依然盡心盡力的在幫我守護著青兒,我那唯一的孩子。
景天點了點頭卻也眼尖了發現了遠方有人,他沖著若離的方向指著道︰
「紫萱姐,你看那邊好像有人,是個老婆婆,不如我們過去問問她,看能不能問出什麼情況來!」
我擔心景天和我一起過去會發現青兒的秘密,因此想了一下便對景天道︰
「哦,對了,景天你幫我去附近的人家討杯水來吧,我有些累了,想去廟里先歇息一下,待會你道廟里來找我便可了。」鑊
景天並不疑我在故意支開他,只當我是真的渴了,叮嚀了兩句要注意安全有事情就喊他之類的話,便起身往跟前的一戶人家走去。眼看著景天已經走遠,我才抬腳慢慢朝女媧廟走去。
才一到門口,若離那有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來︰
「這次這麼久才來?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我知道她應該早先已經看見我了,定是發現我身邊有人才沒有出來與我打招呼。廟里還有零星的幾個人在給女媧娘娘上供,為了不引起她們的懷疑,我沒有直呼若離的名字,而是按著平常人的規矩喊她婆婆。
「婆婆,這次很不順利,找他就花了很長時間,又千方百計讓他拜入蜀山門下……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一直想出家做道士,每次都是我暗中阻止,總也沒能月兌開身……最後讓他喜歡上我也是一招險棋,差一點被蜀山掌門識破——」
我既然能將青兒托付給她,自然有些事情也不想瞞著她,除了那些我認為她不能知曉的秘密外,她知道我和長卿過往的事情,亦清楚我將青兒托付給他後自己大概去忙些什麼了。因此當她問起這些事情,我便也不瞞她,只是如實道來。
「你膽子太大了,稍有疏忽你就沒命了。」
她幽幽地說了一聲,顯然對我這樣做很是憂心,
這些年,她一直為我照顧青兒,亦一直操心著我的事情,我又豈能不知她言語間對我的關切之意。只是有些事情明知不可為卻還是要做的,便是明知道那樣是很危險的,卻還是忍不住要去嘗試一下。只是,這個中緣由,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數不清楚,又怎能解釋給她听了。
見她一臉擔憂之色,我裝作不在意的微微一笑道︰
「那又如何?反正我已經有了青兒了,就算死也能死得安心……青兒還好嗎?」
問出青兒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原來一直以為自己會有很長的壽命,待我完成了自己的事情,我會好好的陪陪青兒,補償她這些年來的缺憾。可當決定了要去幫長卿封印鎖妖塔後,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此時方覺得若有朝一日我去了,這孩子只怕會變得更可憐孤單。
若離卻並不知我此刻的心情,只當我是問青兒的近況,她也便輕聲道︰
「還好,傀儡湯一直沒有斷過,只要一停藥,她就可以發身長大,跟其他孩子不會有什麼不同。」
傀儡湯,听到這幾個字,我渾身一顫!
這個湯是我親自調而成,後來更將調制方法交給了若離,為的是讓她每日給青兒服下,阻止青兒長大。原本我的計劃中,是要給青兒一個更好的未來的,可如今看來,我這個做娘的竟真的是要對不起這孩子了。
心中突然一陣悲楚,一種強烈的想要抱抱這孩子念頭排山倒海般涌來,我拉著若離的手,輕聲道︰
「我想看看她,可以嗎?」
「當然,你的女兒你為什麼不能看?」
若離一邊說,一邊似乎覺察到了我今日的反常,她深深望了我一眼,嘆了口氣,拉起我的手便朝她的住所走去。
當一眼看到躺在襁褓中正睡得香甜的嬰兒時,我幾步上前將她輕輕抱起,青兒小小軟軟的身體就這樣和我貼的緊緊的,我緊緊的抱著青兒,像是抱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青兒渾然不知自己以後要面對的命運,依然睡得香甜,小小的臉上似乎因為我的擁抱而浮出一絲笑容。傀儡湯讓這孩子根本不會醒過來,而她,已經沉睡了好多年。
心中浮起對青兒的無限愧疚,但我能為她做的事情竟有此有限。
「青兒,娘來看你了……」
千言萬語,卻最終只化作這一句欲語還休的話。
若離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心疼的模了模青兒的小臉蛋,幽幽地說道︰
「算來青兒已經幾十歲了,還是這個樣子……唉……你這當娘的可真夠狠心的……」
若離自替青兒不平,我知道,她心中總是有些怨我的。這孩子跟著她過了這麼多年,只怕對著孩子的感情,她竟比我還要深。
我無法對她說出自己將要做的事情,也不能告訴她我心中原本對青兒的打算,畢竟很多事情並非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瞞著她,或許對她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用替我難過。
「婆婆,我知道我沒臉見青兒,可是我沒辦法啊!我真的是太喜歡他了。我們女媧族就是這樣,如果始終不動**,就會永生不老,一旦把持不定,珠胎暗結,等孩子心智長全,就會吸收娘親的靈力,娘親就要死去。我現在用靈力控制住青兒,不讓她長大,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是個自私的娘親……我對不起青兒……」
我用這些話來解釋自己對青兒當年的安排,即便是若離要怨我,就隨她去吧。只要青兒能在她的照顧下平安的長大,我便是以後死了也會安心了。
若離听罷我的話,只是憐愛地望著青兒,再也不多說什麼!
一時氣氛有些尷尬,空氣也似乎凝固了一般,我怕景天待會便會來找我,便對若離道︰
「我知道……你怨我太自私了,放心,真到要我犧牲的時候,我不會猶豫,不會愧對女媧族列祖列宗的!而且……總感覺這一天已經很近了……另外婆婆……我求你一事,我死後讓青兒發身長大,把她當男孩養吧!也許不識情愛對她更好些……」
若離沒料到我會這樣講,她抬頭望著我,一臉疑惑。
我知道終究不能瞞她太多,便大概告訴她自己恐怕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牽扯到蒼生的安危,而我亦可能因此而喪命。我說的簡單,若離卻早已經听出了這其中的凶險,亦明白了我這次必是勢在必行,因此才會選擇此時來看青兒,並對她提出這樣的請求。
若離望著我,幽幽地道︰
「唉……好吧!」
我知道,她是答應我了。
親了親懷中青兒因長期處于睡眠狀態而有些蒼白的小臉蛋,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
「青兒……娘一天都沒有照顧過你,還讓你睡了六十年,娘對不起你……但是你要知道,娘和爹都非常非常愛你,我們也非常非常恩愛,可老天不讓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現在這樣,是娘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不要記恨娘……」
我一邊說一邊流淚,若離實在看不下去了勸我道︰
「你這樣子,好像馬上要去了似的,多不吉利!」
我知道,她是擔心我。
遠遠似乎听到景天喊我的聲音,我忙擦干了眼淚,最後一次親了親懷中的青兒,狠著心將她放回了床上。
又叮嚀了若離幾句,才在她有些不安和擔憂的眼神中頭也不回的趕緊走掉了。我走的又快又急,因為我知道我不能回頭,我可以回頭,我更不敢回頭!
景天找到我時,我已經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