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前世約了你 風雪夜歸人

作者 ︰ 黃成松

風雪夜歸人

K369次列車一路從遼東半島南下行來,一路伴隨著雪花,在晚點2個小時後,在風雪中抵達漢口。正點到達漢口的時間應該是下午五點三十分,由于晚點,下車後看時間,也是晚上八點,天氣已經黑的徹底,倒是雪下得很大,鋪在地上厚厚一層,街燈亮起,把雪花照射得非常刺眼。武漢流動人口多,盡管天氣如此惡劣,時間也是晚上八點,來來往往的人群絲毫沒有減弱,依舊人山人海,車水馬龍。

我拖著行李箱,在人群里東奔西突,由于雪很厚,箱子的輪胎較小,在雪上已經不是滑行著走,而是拖著走了,加上天氣冷,一會兒,箱子的兩輪間就被冰雪凍住,不能再拖著走了。我只好把箱子扛在肩上,去找公交上武昌去。公交車站站滿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群,看見公交車一來,便拼命的涌向車門,眼前仿佛一股巨大的黑潮,要把公車吞沒似的,這種場合,國慶的時候我就已經領教,現在看來,也不奇怪,時間已經很晚,天氣如此不給力,誰不想趕快回家,找一個舒適的地方抖落滿身風塵呢。再說,家里的人,或許已經是等得很焦急了。雲梓本來是說要來漢口接我的,但她從來沒有來過漢口,地形不熟悉,當時的漢口火車站還在改造之中,相當亂,所以我強烈要求她不要去,就在學校等我。

終于等來我要乘坐的10路公交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擠上車了,受這大雪天的影響,車廂里全是濕漉漉的一片,到處是水,就連座椅上也是濕的。這車是從漢口往武昌站去,照例是非常擁擠。我被夾在龐大的人堆里,身體無法挪動半步,順便就破罐子破摔,安心的安靜了下來,盼望著趕快到終點。

車子過了漢水,就不動了,把視線投向窗外,只見昔日寬闊的大街上,密密麻麻全是各類大大小小的車輛,看來這堵車得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司機用普通話和武漢方言罵了回娘,癱坐在椅子上,點起煙,到底是開車的司機,抽煙也知道不能在車廂里,而是打開了窗,把一圈圈白氣送給了下著雪的夜。

大約是司機抽完第二支煙,罵完第二回娘的時候,前方車輛稍微動了起來,盡管緩慢,但動總是比不動的好。蝸牛的速度盡管很慢,畢竟是一步步向前去的,總有那麼一個時候,是能到達終點的。蝸牛很慢,卻能到達金字塔尖,從葡萄開花發芽的時候就準備著上樹,爬上葡萄樹的時候就是葡萄成熟的時候,蝸牛的邏輯是很發人深省的。

車子終于過了古琴台,來到了長江大橋上,這風雪里的長江,水汽彌漫,大霧滔天。只見纏纏綿綿的雪從高空直往江上落,只見江畔的雪松落了厚厚一層白,然而這屬于雪的夜晚卻是出奇的靜,在公交車上的我,居然听見了長江嘩啦啦的流水聲,實在是神奇得緊。風雪中的黃鶴樓也是蒼茫的,它在蛇山之巔,接受著風雪的洗禮,穩如泰山,卻又輕盈飄逸。我心里暗道,黃鶴樓啊,上次圍觀你的人太多,不想去湊那個熱鬧,這回看你往哪兒跑,這十二月,我們是非得要見上一面的了。

過了長江,大約是在首義廣場,又遇上堵車了。此時也是晚上九點半,雲梓不斷地發信息來尋問到了哪里,我只好不斷的安慰的她,不急,不急,就快要到了的。她說,你老是哄我,不是說五點半到的啊,這個時候都快十點了,人影的沒有一個。我道,一會你就會看到人影了,反正我是到了武昌了,什麼時候到無所謂了啦。雲梓說好。

快到十點了,車子還是不見動的跡象,我有些急了。記得國慶的時候在這里坐過590去中南某大學的,雲梓這麼晚了還看不到我,肯定會很焦急,于是我決定在閱馬場下車,坐出租車過去。下車後,滿以為會有很多的車子,卻沒想到等了近20分鐘,過來的出租車不是說天氣惡劣不敢再跑,就是說有一段路結了厚厚的冰,上不去,沒法跑;有的干脆說,這天氣跑車太危險了,準備回單位交車下班了,不順路。看看時間也是十點過,卻不能讓雲梓知道我被拋在了半路上找不到車輛,雲梓再一次打電話時只好說已經上車了,馬上就到。大概是我的誠意感動過了上天,一會兒,一位跑摩托的老伯發現了我,開車過來招攬生意,問我去哪里。我說去中南某大學,麻煩他幫幫忙。老伯說這天氣太惡劣了,估計怕去不了,但現在這麼晚了,看見我一個小孩拖著一個大箱子,人生地不熟的,怪可憐,于是決定送我過去,但不敢保證能夠到達中南某大學。

我極力感謝老伯,說他是雪中送炭。老伯不客氣,說他人老了,心腸卻很好,願意幫助我,人嘛,是要互相幫助的。老伯看我戴著眼鏡,問,孩子,你近視了,多少度啊。我說,400.老伯嘆了口氣,你一定不要讓這度數再升高了,眼楮千萬不要搞壞了啊,人生的路還長著呢。我說,謝謝老伯的關心啦,我會注意的。老伯又接著說,孩子啊,不瞞你說,我家兒子以前讀書也是成績很好的呢,可是就他那雙眼楮,毀了他。我問老伯緣故。老伯很平靜的說道,他讀高中的時候大約是你現在的年紀吧,去報考軍校,本來什麼方面都達標的,可惜就是他的眼楮,因為一只是深度近視,一只是弱視,于是在體檢那個環節就被刷了下來。徹底把他的前程給毀了。就是一個高中三年,把他的眼楮讀壞了的。我跟著嘆氣,表示同情,跟著老伯一起詛咒高考。老伯再一次強調,孩子,眼楮很重要,千萬要保護好啊。我連聲說是,老伯看到有人接納了他的觀點,很是高興。

摩托車到了下錢西村的時候,輪子被暴雪凍住了,再也開不走了,老伯弄得滿頭大汗,還是無法。我就下了車,剛好看到這里有一個公交車站,就對老伯說,大伯,你就送我到這里算了,我看這里是有車去中南某大學的,現在還有最後一班車,我就坐公交過去了。老伯不放心,要親自去看站名,我指給他看了,老伯很興奮,還真有啊,那行,我就送你到這里了,行李先放在摩托車上,一會車子來了,我搬你拿上去,送你上車後再走。我很感激老伯,有些動情的對老伯說,老伯,真的好感謝你,你的心腸太好了,簡直就是活雷鋒啊。老伯笑笑,我一看你這孩子,就想幫助你,哦,對了,孩子,你是去外地讀書回來麼。我說,不是,老伯,一言難盡啊,我是大學退學回來,路過武漢,去中南某大學找同學的。老伯听了很驚訝,問,學校你不中意麼,還是另有隱情?我道,我不喜歡那個學校。學校在哪里呢。在大連。哦,那兒很好啊,城市干淨,空氣也好,只是有些偏北了,冬天冷的厲害。70年代的時候,我在那兒當過幾年兵呢。老伯在那兒當過兵啊,呵呵,我們真是有緣分。那年我就是在金州軍分區服役的呢,你說你們學校在金石灘,我們還曾經去過那里搞過軍事演習呢。老伯很興奮的回憶往事。最後,老伯很關心的問,那你準備回去復習從新考試麼。我說,有這個打算呢。老伯突然高聲說道,孩子,你一定要回去復習,這個年頭,只有讀書,才有好的出路。

最後一班公交車來了。老伯把我送上車後,不斷的叮嚀我,孩子,听大伯的話,回去後一定要去復習,明年再考試上大學啊。這至誠的話,就像一個慈祥的叔伯給佷兒的囑托,我感受到了溫暖,感動得差點流淚。上車後,透過窗,看見老伯駕駛著摩托車,慢慢向夜色和大雪中走去,漸行漸遠,消逝在了漫漫風雪中。

我們都是有故事的人,只是卻總是和陌生人擦肩。于是,那些真實的故事就一輩子腐爛在心肺里,不曾讓世界听見過。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狗叫聲倒是沒有听到,一下車卻是听見了南湖「刷刷刷」的水聲,那大約是水撞擊著湖岸的聲音吧,又或許是湖風吹起,湖水激蕩,落葉搖曳的聲音。到達中南某大學門口,夜市還沒有散去,各種夜宵攤子還在熱熱鬧鬧的忙活著,三三兩兩的大學生也還在熱火朝天的吃著宵夜聊著天。風雪中,燒烤的煙霧混成一大片黑色的雲霧,風吹起,四面八方,上上下下,盡是燒烤的煙盡是食物的香味了。我仿佛剛從世外桃源回來,回到人間,看見了塵世的煙火,看見了在空氣中流蕩的塵灰,居然有些溫暖。雪花繼續敲打著落葉,嗒嗒嗒的水滴撞擊著地板,這夜晚,竟然有那麼一些詩情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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