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澤給我發來信息。梨梨,睡了嗎,我在你樓下。此時正是凌晨三點,坐在電腦前十指如飛的我,在看見這條信息的時候,一直挺得筆直的有些僵硬的背部不覺松懈了下來。是他,他來了!我起身到窗前,扒開厚重不透光的布簾,霓虹閃爍卻空無幾人的長街。他穿著潔白的襯衫,一人安靜地站在路燈下,頭微微地仰著,看到我的瞬間,眼里漫出瀲灩的光來。這是一個寂寞的少年,從骨子里透出一股天然的傲氣,習慣把所有的情感都深藏在心里。寵我至深,雖然也是因為一些目的而接近我,因為我身上有他母親的影子。但,我依然感激。我對他笑,並且朝他揮手,要上來坐坐嗎?不用了,我們去公園走走吧?他把手卷成一個喇叭狀,朝我叫道。我瞥了眼牆角的高跟鞋,因為隨意放置在地上兼經久未穿而顯得破敗不堪,昨日穿回來的靴子在爬山的時候,底被劃破。費了好大力氣才穿進以前買的貌似變形的高跟鞋,走了沒兩步,便扭到了腳。當下心里懊惱,一氣之下,索性赤腳跑下樓去。我在最後一級階梯上停下了腳步,抬眼朝安澤望過去。昏黃的路燈下,他的嘴角笑成了一個溫暖的弧度,他朝我張開雙臂。我愣了很久,才撲進去。把頭埋進他胸口。嗔道,你要死了啊,陽春三月的天居然穿了一件白襯衫出來!他微微地笑開了,聲音里帶著櫻花的涼。還不是某個小孩說她喜歡看我穿白襯衫的模樣。我一听,頓時感到心口暖呼呼的,安澤,為何你總有本事如此輕易地便讓我感動。你離開了這麼久,過得好嗎?生日誰給你過的?怎麼突然間回來了?他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深夜將我完全裹住,在這溫暖的聲音里,我能感知到真誠地善意。我沒有回答,只是抓住他冰冷的手,帶他往樓上走。他卻固執地站在原地看著我,目光悲涼,他喃喃地問道,告訴我,二十歲生日怎樣過的?我無言以對。二十歲生日怎麼過的?難道讓我告訴他,二十歲生日那天,我隔離眾生,躺在專屬的高級病房,身邊來來往往,除了醫生,就是護士?難道讓我告訴他,我在北京的那段時間,過得並非他想象當中的得意?難道讓我告訴他,我識破了他善意的謊言,發現之前他給我買的昂貴維生素,不是單純地補充維生素,而是具有養心功效?難道讓我告訴他,時至今日,我還是愛著那個叫莫莫的少年?安澤。我眼里水汽蔓延,卻努力地朝他揚起微笑。可不可以不要過問這一切?好。他依然是簡短的一個字,平靜的心下,掩藏的未必不是驚濤波浪。只是,這樣一個少年,習慣了緘默和承擔。安澤,你老說我讓你心疼,你可知,我亦是真切地心疼你。不同的是,懦弱的我不能給你任何溫暖,而你,卻在竭盡全力溫暖我。有誰能來告訴我們,為什麼這個世界總是與我們的心願背道相馳?為什麼想要好好愛一個人的心總是難以被珍惜?為什麼這個繁華的城市也無法裝飾我們蒼白的心思?到底,要怎樣,才可以放肆地不用顧忌地去愛?到底,要怎樣,才可以得到世人歆羨的幸福?到底,要怎樣?要怎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