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模頭頂上幾根既柔軟又滑爽的頭發,一時站在那兒沒話可說。
隨著一陣門窗踫撞的響聲,從黑屋里走出一長溜人來。帶頭的是剛才拿著狼牙棍進屋去的那人,現在他把棍子當作一面旗幟,高高舉過頭頂,一邊東看看西望望,一邊裂著嘴角朝這邊走過來。
「你們之中哪個人負責這宗交易?」出來的這群人中有人這樣朝我們三人說。
我稍微愣了愣,馬上月兌口說道︰「我們集體負責,要進去,三人一起進去,別在外面留半個人。」
「說的什麼話。」又有一個人接過話來說。「不進屋子怎麼談?」
「里面漆黑一團,伸手難辨五指,你是誰,我是誰,我們大家又是怎麼回事,連個明確的答案都沒有,沒有燈光,進去的又只能是我們三人中的一人,如此我們怎敢談?」
「你們說呢?」吳源忽然也朝他們說。
「進來進來,一切都要等進了小屋後才能開始。」在對方雜亂的人聲中,逐漸分流出一個真正管事的人的說話聲音來。這人的嗓子比在場所有人的嗓子都更像是一副人的嗓子,聲音也悅耳動听。
「這究竟是為何?」
「這麼搞法,誰能明白底細,誰能?」
最後管理員也說︰「只是做一只瓶子的交易,這麼復雜,這麼陰森可怕,要我們中一人進對面那所破爛房子,身體周圍要圍著這一大群陌生人。」管理員高聲對他們說︰「先生們,這事我看就這麼結束了,算了,什麼瓶子、黑屋,統統給我滾蛋。」
「其實你們三位只管放心,選一位代表出來,進屋,不會有什麼害處的,交易不成也無妨,交易不成人情在。」嗓子好听的那人躲在對方人群深處對我們說。「以前進屋談生意的人很多,也不止你們幾個。」
「從來就不止這幾個鳥人。」
「自從這兒開業以來,像這種古玩生意少說也做了有十來次了,別人都順順當當地進去,滿臉笑容出來,」說話人的聲音時斷時續,「你們三位是特別膽小,沒見過世面咋的?」
「我不同意在沒模清情況之前,便貿然隨這些人走。」我對吳源、管理員說。「我看現在我們還是退下來為好,等來日再去找一回那個中間人,到那時,再詳細同他談談今天晚上事情發生的全過程。」
「照你這麼說,我們今晚不是白忙乎了?」管理員到這時反倒說起了這種話,說話時還使勁用鞋跟刨著地面。
「除了這‘白忙乎’一說以外,你還能有別的說法嗎?你有心理準備,你可以跟他們進去。這事其實也挺簡單,吳源,你把手電給他就是了。」
「別給我。」管理員近乎瘋狂地扭身離開我和吳源,朝對面走去。我剛要拉他,手已夠不著了。吳源對我耳語︰「你讓他走,這樣一來,就用不著讓更多人為這事去冒險了。」
「那邊過來了一個人,是個穿深色衣服的矮個兒。」
「該不是過來同我們談進小屋的條件的吧。」
對方有人在人群中不停穿梭,在我們這兒也听得見奔跑的人呼呼嚕嚕喘氣和大口大口往肚子里吞咽口水的聲音。
「最好他們能派一個通情達理的人過來。」
「一個能被我們牽著鼻子走,圍著我們轉的笨蛋兒。」
跑步的人突然對人群最里面的某人說︰「這個月份的報表做了沒有?是盈利,還是虧本?」
「你同他一起過去,把那人領到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