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燃紙 34

作者 ︰ 潘小純

管理員根本不想退步,他這會兒像一位參賽的騎師,剛剛爬下馬匹,站在地上,等雙腿恢復知覺,要過一會兒才會去注意自己記分牌上的成績是多少,

「醫生不會老是反對我們,不然我們四人怎會成天呆在一塊兒,十幾年的朋友了,瓶兒已經被賣掉,醫生再不滿意,又能怎樣,一只古瓶值這個價,值那個價,說到底誰都無法預料,他狗日的,我們這麼來來去去,都是為了這只瓶子,」

「醫生追查起來,你拿什麼搪塞?」我這樣說似乎站到了他們一邊,「那次在拍賣行,我和醫生曾經問過幾個拍賣行里的人,像這種古瓶,起價就在十多萬以上,當時沒使古瓶出手,只是因為我們四個人沒有全部到齊,」

「到齊了,就能有十多萬元的價,有這個價,有的。」管理員直朝吳源擠眼眉。

「有人親口對醫生講過的。我當時死死抱住花瓶,听他們同醫生慢慢敘談。等抱瓶子的手兒發熱了,我便換個方法去抱瓶子。醫生不時看看花瓶,看看拍賣行大廳正面牆上那枚被高高掛著的行徽,低聲叫行里那幾個人散開,說是怕被人注意……可是到後來……保不住瓶子,保不住瓶子呵。醫生在動手術前一天,特地給拍賣行寄存處去了一份函,內容也是關于拍賣瓶子這件事的,他說他要爭取把瓶子賣到七、八十萬元的價位上,不然的話,就通過其它渠道,向國外代理商兜售瓶子。簡單來看這事,你們兩人誰成了誰,都不會討得對方的好的。」

「能賣到七、八十萬就是好事。」

「那時有人會說這瓶兒的價還能往上升,那時不會有人想到會出現現在七千元這個結局。」

「同樣現在也沒人會相信醫生的七、八十萬元的價格會是真的,哪有這麼高?」

管理員又說︰「醫生只要一離開別人,做事便會出格,這是他的……德性,你(指我)跟了他這麼多年,應該知道這點,依你看,如果他把這筆交易做成了,他還會跟你說瓶子能達到七、八十萬元的高價嗎?」

我握緊手中的花皮電線(手兒正往電線中段移去),

管理員說︰「到那時就不會跟你談這談那了,經他一手包攬,一個人一個主意,把事情做到底。到那時,你被蒙在鼓里,得了他的幾百元或者幾千元,還要對他感激不盡呢。」

「現在我們每人可以從你那兒拿到多少,有幾千嗎?」

「起碼幾千。我是明人做明事,這七千元,我一點都沒多拿,不傷朋友和氣。」

「在這間屋里做成的?」

「不在這兒,在靠里面一間,是在那兒,」管理員用手指指,「就在那間房子里,那里面滿是干燥器、電風扇,我當時從談判開始,到談判結束,到送出瓶子收到錢,一直都穩穩坐在干燥器上,是坐在那部機器上。」他指著一部干燥器說。

他帶著我和吳源,像在和平時期參觀某間戰時密室,手東指指西指指,身體東轉轉西轉轉,每走一步都要解釋一番,詳細向我和吳源說著當時他同那伙人進行艱苦商談的細節。管理員情緒振奮,「現在一切都解決了。」

「我當初看到黑房子的外形,心里就發怵,像這類房子,誰敢貿然進去,我們人沒到齊,而且缺席的偏偏又是醫生,瓶子在醫生心目中可有著特殊地位,從交易行出來,在回來的路上,醫生一直就沒停止過談論賣瓶子一事,他知不知道花瓶已經月兌手了?」

「一半是知道的。」管理員抬不起頭來,「只是沒跟他說穿具體價格,若是說穿了,將更……」

我丟掉電線,讓手空吊在牆壁上。

管理員急躁起來,「這事遲早要告訴醫生的,」他說,「要醫生不怪罪我們,只有想辦法把瓶子贖回來。」

「在哪兒,那幫人現在會在哪兒?你還能找到他們嗎?」

「要找的話,應該在這房子里找。」管理員有些把握。

「你料事就是精準。」吳源擠到我和管理員中間,說。

「當時同他們交易,我曾向他們說過,瓶子有可能要被贖回來的。」

「你怎麼提出了這個問題?」我從三人形成的圈子中退出來,一直走到牆沿邊。

管理員對我說︰

「你出來一下。」

我倆走到黑屋外面街上,繞開幾灘積水,

「這兒沒別人。在那批家伙中,有我一個朋友,」管理員說到這兒,馬上換了個口吻,說,「朋友總歸是朋友,他一開始就對我透露……」

這時吳源突然從屋里沖出來,大聲向管理員說︰

「到底是你的朋友,還是我的朋友?你有話可以當著人面說,何必躲到街上去說?」

「我……你是說我沒生著一副人的面龐?你想說我不是人怎麼的?」我返身過來,一把揪住吳源的衣襟,怒氣沖沖地說。

見此情景,管理員做起了調停人,他站在我和吳源跟前,連聲說︰「是人,都是人,那人是你的朋友,也是我和他(指我)的朋友。」

我立即反駁管理員︰「那人我不認識,在那幫家伙中,我一個人也不認識。那些人全是由你引來的。得了,放開手,把瓶子贖回來,七千元給他們送去,明天就去辦這事兒。」我氣呼呼昂著頭,朝天空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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