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八月十二,佳節將至,都城早一派熱鬧景象。谷地雖也過中秋,然野谷族人或賣身為奴,或自食其力勉強度日,除了三國大戶人家府里會張羅過節,街巷里並無集市廟會之類應節活動,故沈家一些初次來都城的家丁丫頭見到街面上如斯熱鬧,都興奮不已。
「你們玩去吧,兩個時辰後來接我。」桑桑今日來太白樓結賬,見丫頭小廝對外頭景象垂涎三尺的模樣,便欣然放他們去玩耍,自己則靜心細細算了賬,順便在太白樓歇息。
「沈姑娘,這酒賣得雖好,可是價格實在貴了些,怕失了回頭客。」掌櫃見縫插針,向桑桑提意見說,「您看減去三成,是不是更合適些?」
桑桑手里的算珠劈啪作響,頭也不抬道︰「酒是好物,過則無益,嫌貴就少喝一些,對客人不失為一件好事。減價有自貶嫌疑,做生意,既然是做有錢人的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讓他們覺得體面,我也只想賺些小錢過日子,足夠了。」
掌櫃坐下笑道︰「听姑娘說的話,分明是胸懷大志之人,又做什麼謙虛說‘足夠’二字,商人的眼里,錢是賺不盡的。」
桑桑抬眸,莞爾一笑,「晚輩不過一個小丫頭,做事多憑性子,還請掌櫃的多多提點。」
掌櫃忙笑︰「不敢不敢,誰不知道谷地沈家,您既是二老爺一手教的,只怕老夫叫姑娘一聲師傅也不為過。」
「掌櫃的何苦取笑我?」
桑桑正說著,外頭小二麻溜地進來,低聲對掌櫃道︰「世子爺親自來拿酒了,您看是不是接待一下。」
掌櫃旋即變了謙恭嚴肅的臉色,起身來向桑桑告辭,一邊走著,一邊吩咐小二準備酒菜,不料才到門前,卻被桑桑喊住問︰「世子爺,是濮陽世子嗎?」
「都城可沒有第二位世子爺。」掌櫃將「爺」字重重念了,便是指世子有,但爺只有一個。
桑桑心內哼笑,道聲︰「好奇一問罷,掌櫃的忙去吧。」待人去,自言自語,坐下笑道︰「品味倒不差。」
因自己入宮許久,積壓了月余的賬沒有清算,今日頗費些功夫,不時算完所有,桑桑起身松動筋骨,握了杯清茶立到沿街的窗下去看人來人往,瞧見老百姓臉上的笑容,自己也仿佛能被感染。
「所以說,宮外更適合你,不是嗎?」忽而一把男聲從身後傳來,桑桑應聲轉來,果然沒猜錯聲音,確是濮陽舜站在了那里。
「民女參見世子爺。」桑桑擱下茶杯,行了大禮。
濮陽舜也不見怪,倒自在地坐下,呵呵道︰「你在宮里那段日子,酒時常斷貨,叫人好惱火,如今多好,你才出來幾天,我就……」
「世子爺實在奢侈,這麼貴的酒,您竟時常要喝,但不知喝的是酒,還是百姓的血。」桑桑平靜地說這一句,臉上的笑恬淡得讓人嫉妒。
濮陽舜,還真被噎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