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兒漫不經心笑了笑,不冷不熱不咸不淡地問,「你怎麼來了?」
眼皮一搭,然後背對著走向她的秦芳,手扶著桌子,都不給秦芳一個正臉。
欣兒輕抬眼,窗外,綠葉搖曳夏日的熾情,再遠一些,沉靜的校園,更遠一些,一天空曠的藍。欣兒心情舒放,身輕如羽。剛才做了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了一個愛情儀式,這是她向往以久的心願。
秦芳一臉的詫異,眼前的這個女子是怎麼做到淡定的呢?哎,拜托,難道男教師與女學生之間發生性行為可以輕描淡寫一笑而過嗎?難道開放的年代又出新規則,把性行當成相互打聲招呼問聲好那麼簡單?難道流行傍大款養小蜜、官場的上下級戀、*場中姐弟戀,如今又流行師生戀了?我怎麼不知道的呢?難道我剛剛從月球上下來,不解人間情感游戲門道?秦芳大腦里問號一個接一個,她弄不清是自己過時了還是欣兒超前了。
秦芳沒好氣地說︰「剛才你們還高潮迭起,轉瞬水平浪靜,你的演技不要太好喲。你還有臉問我怎麼來了,是不是我來得不是時候,攪了你們的好事。你知不知道你們是什麼行為,這件事又將會給你帶來什麼不堪的後果,我的老天呀,我縱使有三頭六臂,這次也罩不住你的。你死定了,你個死丫頭。哎喲,我都不敢回想,兩個人疊在一起,哼哧哼哧的,干嘛呢?這事若是發生在其他人身上,還有一說。怎麼會是你,徐欣兒,你這個聖女怎麼會動了凡心的呢?」
欣兒優雅地在床邊坐下,左腿往右腿上一搭,然後從床邊拾起那宋詞,心不在焉嘩啦啦來回翻書頁。
欣兒說︰「什麼後果?什麼凡心?我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我影響到誰一日三餐了?我願意這樣,吃虧上當吃苦受罪,都是我願意。是要把我裝進竹籠沉到江里喂魚呢?還是把我拉到祠堂接受家法鞭笞。還是剝光衣服在大街上*示眾。或者押赴刑場沿途被老少爺們丟爛菜葉。不用浪費老虎凳、辣椒水,審都不用審,我全都承認。好漢做事好漢,不勞別人替我頂罪。」
欣兒手中翻的宋詞停在某頁上,她輕聲念道︰風住沉香愁永晝,瑞腦消金獸……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秦芳黑中透亮黑珍珠膚色由內至外泛著鐵青色,乍一看痛苦萬狀,細一看苦大仇深。她沖到欣兒面前,奪過欣兒手中的書,隨手扔了出去,一陣稀里嘩啦,不知踫翻一系列什麼什麼的物品。
「死丫頭,臭丫頭,大禍臨頭了你,你成心氣我不成?自打我認識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想方設法保護你,不讓男孩子與男人接近你,我容易嘛我?你就是用這種方式報答我嗎?噢——,你是向我示威呀,你在大家的心目中是那種溫良賢慧的淑女,不食人間煙火味的女子,可是你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我都快大口大口的吐血了,你還人比黃花瘦呢。失敗呀,都怪我,怎麼能把你放在學校呢?我應該想到的,真的。」秦芳說這些,欣兒無動于衷,盡然忍俊不禁,嘴角翹起。這更激怒了秦芳。
秦芳十指使勁在自己頭發間撓抓,她那齊耳短發頓時象草棒林立的雞窩。「我的大小姐,我的姑女乃女乃,我的親娘哎,我的頭都被你弄大了。你隨便跟那個男同學,或者社會上的小混混做這種事,大不了被說成年幼無知,遇人不淑,找點刺激,性格叛逆,婚前性行為。都能得到原諒,你怎麼能與李明達呢?他是誰,他是我們的老師,是一個有老婆的男人,你這算什麼?是金屋藏嬌,還是第三者插足,你有沒有腦子。我這才離開你一天,你就把自己給賣了,賣,你還賣個好人呀,居然找了一個有老婆的主兒,難不成你想當他的外宅小妾,還是想鳩佔鵲巢,取而代之。我告訴你,這種念頭你想都別想?那條道是雄關漫道真如鐵,暗無天日。你想想,滿城風雨,流言四起,身敗名劣,無處存身。地上不會開一個地縫讓你追進去的,我的祖宗,氣死我了。」
秦芳竹筒倒豆子,對欣兒曉之厲害。大有為時已晚,悔之莫及。事是欣兒起的,可是痛似乎在秦芳的身上。秦芳雖與欣兒一般年紀,但骨子里娘胎中帶來的男孩習慣,時常與男孩子在一起廝混,講義氣,但也不吃虧。看得多,听得多,見得廣,悟得透。處理俗事較為理性,不見真愛,絕不撒手去愛。欣兒更趨于感性,唯愛是從。
瞧把秦芳給氣得,頂著一頭的刺,腦門上冒汗,嘴唇干澀,手掌不住地往臉上扇風。
欣兒說︰「小題大做了吧,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說,或者你當沒看見,這事從這一刻起不就煙消雲散了。你說呢?」
秦芳雙手用力推欣兒的雙肩,欣兒倒向床。秦芳恨鐵不成鋼地咬牙切齒,「我不說,天會說,天不說,地會說,你能阻止得了嗎?紙能包得住火嗎?你讓李明達輕易得手,他會就此罷休嗎,你想讓他從此放過你嗎?作夢吧你,男人都一樣,嘗了腥的貓,心就野了,有了一次就會有二次,直到他把你玩膩了為止。玩膩了還不會罷休,你與哪個男人接觸他心就不舒服,以後他對你威逼利誘、逼你就範,你一個女孩家家,名節比生命還金貴,你拿什麼跟一個大老爺們斗?欣兒,跳進火坑還想毫發無損,說故事呢?」
秦芳一推,欣兒就勢躺著,索性不起來了,真的有點累了似乎秦芳所說的事與已無關。「你輕一點,你發得那門子邪火,好也好,壞也好,跟你有什麼關系呢?又不用把你綁了陪我。說到底,你只是一個局外人。如果你怕我帶壞了你的名聲,你盡可以馬上與我劃地絕交。」鼓了鼓小嘴,欣兒白了秦芳一眼。
「好。」秦芳手指不住點指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欣兒,「啊,我棒打鴛鴦還打出不是了。你現在心里肯定要恨我壞了你的好事,是不是剛剛進入狀態呀?從來沒有償過吧?你舒服很過癮?是不是?你就給我作吧,你。我一直把你欣兒當作是我的好姐們,沒想到你今天卻把我當作局外人,這大概是你的心里話,我真傻,我錯看了你。我以為我可以罩著你,不讓你被人欺負,你卻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話說到這份上,再說下去就沒什麼意思,絕交就絕交。」秦芳退後幾步,坐在欣兒對面的那張床上。心肺都要氣炸,大口大口呼呼吐氣。
見秦芳真的生氣,可是這妮子生氣還不跑開,坐在床上,顯然是不舍得絕交吧。欣兒從床上下來,嬉皮笑臉地走到秦芳跟前,把秦芳的頭靠在懷里,「怎麼啦,生氣了?我知道你為我好,可事已至此,你總不能把我殺了泄憤吧?你舍得嗎?」欣兒晃動著小蠻腰,撒著小女孩的嬌。
見秦芳氣還未消,欣兒調侃著說,「喲,你的頭發亂得象雞窩,我看看里面有沒有母雞下得蛋?」
秦芳推開欣兒的手,沒好氣地說︰「你少來啦,別裝出這副可憐相,你的膽子太大,公然在宿舍里與老師干那事。今天也就是我,要是被別人捉奸在床,你馬上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死無全尸的。趕緊找根白綾到山上找個歪脖子樹上吊吧。」
欣兒說︰「對呀,除了你關心我一個留學校里無家可歸的人,又怎麼會有別人來看我呢?上吊,這種死法不太科學,相當殘忍。氰化鉀來得快,安眠藥無痛感。不過,你不覺得我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死了太可惜,會引得多少天下男人掉眼淚。再說,我怎麼舍得丟下你呢?我倆就是那孟不離焦、焦不離孟,雙劍合壁,笑傲江湖。到了陰間,我也會求閻王爺法外開恩,放我回來。非是我貪生,是我擔心芳芳對欣兒思念成疾、憂怨而死。呃呵呵,」欣兒古怪地笑了,又對秦芳說︰「你呀,刀子嘴,豆腐心。我原諒你這個當代著名婦女了。」
秦芳再也忍不住,撲哧樂起,又趕緊剎住,她說︰「敢情你這好戲是專為我演的不成?你醒醒吧?不對。欣兒,我自認為我是了解你的,你應該是一個天資聰穎的女人,你不會傻到要作賤自己的。你一向孤傲清高,視男人為污泥俗物,絕不可能主動含羞解帶。一定不是你的錯,是那個李明達,是他勾引你的。要不就是他強迫你跟他苟合。你一個縴縴女子自然弄不過喪心病狂的男人。這才符合邏輯。你等著,李明達干完了想溜,沒那麼便宜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公了私了,總得有個說法呀。我去把他逮來,今天我秦芳私設公堂,好好審審他,再剝了他那身羊皮。他敢不來,他不來,我立即報警,欣兒,罪證你都留著,到時候別讓他反咬我們姐們訛詐他。」
秦芳騰地跳起來,火藥筒的脾氣,說風來風,說雨下雨。這突然站起,她的頭剛好頂在上鋪床邊,痛得直皺鼻子,欣兒幫著她揉了又揉。秦芳直奔門口,想去追那個失魂落魄不知躲到何處的李明達而去。
欣兒急了,在秦芳的身後大聲說︰「不是他的錯,是我勾引他的,我是自願的。你莫不是借著這個機會把這事散播出去,真得弄個滿城風雨,讓我身敗名劣,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原來你說對我好,不過是假惺惺地哄我呢。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枉費我對你信任三年。」
秦芳止著腳步,半晌才回過頭,怔怔盯著欣兒看了許久。「你說得是真的?你是吃錯藥了,還是怕被那人面獸心的李明達打擊報復。有我在,你怕什麼呢?我們又不是小學生,被老師打了幾下回家都不敢告訴家長。中國*了幾十年,你就別為封建復闢作當炮灰了。今天管你怎麼說,我先殺了那奸人才听你發落。」
欣兒說︰「我說的是真的,是我引他來宿舍,要不然他怎麼會來女生宿舍呢?」
秦芳急得直跺腳,怎麼欣兒這麼不給力呢?她氣呼呼地說︰「哪有自個往自個頭上扣屎盆子的,你好歹配合一下嘛。我不管你的破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