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世紀酒店的配貨,萬世民特別交待安排。欣兒不放心,一箱一箱的驗貨。萬世民拔動著腦袋,「哎,徐小姐,這還用你驗嘛?我就是瞞你徐小姐,我也不敢瞞那個江哥吧。前面是我不上道,沒想到江哥會親自去世紀酒店。險些砸了我的買賣。」
欣兒並不理會,繼續低著頭清點驗貨。欣兒說︰「我不管什麼江哥不江哥的,我只知道做人要講良心。做了虧心事,晚上睡覺一定怕鬼叫門。」
「我。」萬世民被欣兒說得臉色有點兒難看,手指自己的鼻尖。「我不跟你說,你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我要養活一公司的人,我容易嘛。誰不知道光明正大的做生意,踏踏實實地做人。可是,如果不玩一點小伎倆,能賺到錢嘛?現在市場競爭有多激烈,你們不知道。象我這樣的公司,全市有百八十家。人家能定我們的貨,也可以定別家貨吧。所以,我們只有降低價格參與競爭,可是,如果不偶然以次充好,我們哪還有一點賺頭?徐小姐,你應該站到公司的角度上看問題。」
欣兒驗完貨,跳下車,「萬老板,我只知道站在良心上看問題。就算薄利多銷賺點蠅頭小利,你也有得賺。可是如果你薄了信譽,你連銷的可能都沒有。」
萬世民不屑地搖了一下頭,「你不懂,就別與我談生意經了。我跟你個小丫頭打嘴仗,沒用。別的不說,就你那個老公周大力,你說說,我養著他是不是養著一個廢人。他能為公司創造效益嘛?不能。誰都可以指責我萬世民是一個奸商,你呀,最沒有資格說我的。」
欣兒說︰「似乎你是看在我面子上?這種廢物在我來公司之前,你不是一直都養著呢。這份人情可千萬別記在我頭上。對不起,我得走了。」
欣兒坐上副駕位置,車駛出公司院子。不知道怎麼的,欣兒對送往世紀酒店的貨開始特別用心了。平時給其它酒店出貨,她沒有這麼一箱一箱地驗過。那些個酒店也知道定萬世民的貨圖的就是便宜。貨不好,可價格便宜。基本不會計較。可欣兒上次送去世紀酒店的貨太過差了,人家吃了個啞巴虧收下,不知道江哥是哪路神仙,硬要從中斡旋的。欣兒對世紀酒店有種感恩的心意在里面。
一路上,欣兒心里就在想,這個江哥是誰呢?他這是在幫我嘛?不應該呀?我與他並沒有什麼的交往,面都沒有見過一次,他幫我的理由是什麼?為什麼象萬世民這樣的無賴都怕他?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子?為什麼會把十箱臭帶魚收下?難道他也是一個奸商,與萬世民相互勾結。或者那十箱臭了的帶魚又被利用,做給食客吃了。然後與萬世民之間又達成了新的價格。弄不清。欣兒想來想去,也想糊涂了。
司機打開車載收音機,收音機里傳出女主持人的聲音。
「親愛的朋友,也許此時您正在上班的路上,那麼有我的聲音與歌聲伴您‘一路陽光’,這里是一路陽光,我是主持人芳芳……」
司機訥訥地說︰「咦,這個芳芳怎麼主持‘一路陽光’了,她不是主持‘晚間新聞互動’的嘛,呵呵,我還給她打過電話投訴呢?很辣的一個女人。」
自主持人聲音一出來,欣兒就凝神辨出是秦芳了。實則秦芳已經在電台里混了三年多,只是一直主持晚間節目,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女主持人,只是不關心政治與時事的欣兒哪里會知道呢?那個時間段,欣兒根本沒有機會听收音機,可能抱著女兒一邊流眼淚呢。秦芳才調到一路同行欄目。
收音機還是秦芳的聲音,「歡迎您打來電話,與我分享今晨的陽光以及陽光里您的心情,欄目電話是84543746,芳芳在這里恭候。」
欣兒與秦芳之前算是爛姐爛妹的關系,死黨結成三年,無話不談,情深意重。分開的原因強弱程度欣兒已經模糊不清。同在一城,居然三年多不曾說過一句話,哪怕是一聲簡單的問候。
默記下電話,悄悄地撥了出去。放于耳邊。
收音機里秦芳說︰「已經有一位听眾朋友打進電話,請導播把電話接進來。」
「喂,這位朋友,您好,歡迎您打來電話,與大家分享您的心情。」
欣兒手捂著手機送話口,不出一聲。別過臉去,面向車窗外。果然,陽光鮮鮮亮亮,輕輕漾漾。而欣兒的目光卻是濕漉漉的。
「喂,這位朋友,您的電話已經接進直播室了,您還在線上嗎?」
欣兒掐斷電話,眼里霧起,淚從眼角滴落下來。原來秦芳一直沒有走遠,她離得這麼近,而與她的感情也沒有因為時間而淡疏。
好朋友了,太熟悉了,似乎連氣息都能聞出。或者打心眼里就沒有打算遠離她,並把她忘記。
秦芳在直播間里說︰「這位朋友,雖然你沒有說一句話,但我知道你是誰。你應該相信我們之間靈犀相通。很想對你說,你一直過得好嗎?雖然三年多時間過去,雖然我們沒有再聯絡,可是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姐弟朋友。也許于合適的時間合適的方式,我們會重逢的,你說呢?在此,我送您一支歌,這支歌本來應該在我們離開校園時唱的,而你卻提前離席了。好,現在補上。為了你,為我們曾經的友情,我今天徇了私情,《祝你一路平安》,送給我最好的朋友。」
音樂響聲,欣兒淚滴的速度加快。手已經來不太揩擦,取出紙巾,捂著眼楮。
司機說︰「哎,徐小姐,怎麼啦?這通電話是你打的嗎?你與這個芳芳認識呀。」
欣兒點點頭。司機羨慕地說︰「徐小姐,你太牛了,你居然與芳芳主持人是朋友,我听出來,你們還是同學呢。太厲害了,有機會約出來,我可是她的鐵桿粉絲呢。誒,她長的什麼樣?漂亮嗎?」
欣兒默許地點頭,輕聲說︰「很漂亮。」
司機敲了一下喇叭,「是嗎?听聲音就能感覺出來。不過,真沒想到你與她的關系還不一般呢。」
車到世紀大酒店門前,司機把貨放下就走了,說是今天送貨的地方太多,只能麻煩欣兒自己搬進去。這司機也不想想,一箱一箱的沉重的貨,欣兒哪里能搬得動。可是人家司機不管這個,萬世民交待他上午要跑多個點,他也在趕時間。
欣兒才感覺到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搬不動這貨的。正在為難時,酒店里出來了幾個廚師,不容分說幫著欣兒把這幾只箱子搬進了酒店。這些人好象知道欣兒會在這時候來的,並且是這樣的準時,欣兒到了,正在為難之時,他們隨即出現,象及時雨一樣。欣兒也感覺到奇怪。
其實江華此時正站在十樓的窗前,看著外面的風景。消瘦的欣兒再次進入他的視線,在他的眼底瘦成了憂傷的疼痛。江華會拿眼前的她與那次在火車上看到的那個年輕浪漫詩意的女孩作比較。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憔悴?她好象沉在痛苦的鹽水里,放棄掙扎。這是為什麼呢?江華心里疑團難解。
江華站在窗前看到欣兒正對著幾箱沉重貨物發愁,拿起電話通知廚房出去搬貨。江華嘆惜,是誰讓你做這麼重活的呢?你現在過的是什麼生活?你結婚了嗎?你的丈夫對不會太好,否則他不該舍得你這麼辛苦。一堆的疑問困擾著江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