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遺囑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欣兒。欣兒是一個月兌俗之人,錢在她眼里不過是俗物而已。遺囑過是一個托付的形式,而從中可以體會到江華付予她的情感之重。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感而讓江華幾乎將自己的全部給了欣兒?世紀集團是江華為之拼搏的事業,他的事業他要讓欣兒傳接下去,這意味著什麼?沉重的托付,沉重的信任,沉重的情感……現在,是時候揭開這個秘密。她要讀江華的日記,現在就要讀。幸好有一本日記留下江華的心跡。
欣兒走出世紀集團大廈,一個司機走過來。「總裁,你要用車嘛?」
這司機機靈著呢,不知道剛才趴在會議室門縫處听動靜的是不是他。他張口叫出總裁,說明他知道欣兒已然是世紀集團的新掌門,而這個司機是江華生前的司機。
欣兒說︰「我不用車。」
司機說︰「您不必客氣,我一直為江總裁開車的,現在,我想為您開車。除非您解雇我。」
一听這話,突然有某種親近感,欣兒不再堅持。既然這個人是江華的司機,那就讓他為我開一次車吧。「好吧,送我去別墅。」
回到別墅,欣兒將江華的日記本取上。臨出門時,她對曼妮說︰「幫我照看好清源。」
曼妮問,「姐,你上哪去呀?」
欣兒說︰「姐沒事,放心吧。」
欣兒上車,對司機說,去江華的墓地。司機點頭。車到墓地,欣兒讓司機先回去,大概傍晚的時候再來接她。
江華的墓地安靜地躺臥在青山綠水之間。這里是花巨資買的一塊安靜之地。大片的綠地覆蓋著小山坡,如一座龐大的。欣兒坐在綠茵茵草地上,陽光剛好和暖,輕風徐徐。墓邊有一株大樹,枝葉繁茂。如一只華蓋,投下淡綠色的蔭。
欣兒雙膝盤起。江華的日記擱在欣兒的腿上。她翻開日記的第一頁,江華這樣寫道︰我並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因為我的時間很緊張。我時常要應酬到很晚才回家。可是在我看到她之後,我決心改變我這個習慣,無論于晚,我也一定要記些什麼。無論再忙,我也抽一點時間想她,我怕時間久了,又不得見她,而淡忘了她的樣子。我想把生活的點點滴滴的思與念都記錄下來。盡管我與她只是一面之緣,也不確定以後能否會再次相遇。听上去很荒謬,喜歡一個人,甚至不確定是否會再次見面,執著的意義有多大?但是,沒有辦法,我心里的愛是屬于她的,就在她撞入我眼簾的那一刻起。我錯過一次與她認識的機會,我已經很懊悔了。我不能再錯過想她的機會。如果有天意,如果再次相遇,我會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曾經及現在乃至以後,會有一種愛一直為她留著。不管她是否相信,也不管她是否珍惜,我只讓這本日記里停留著的細碎的時光為我的愛作見證。
欣兒讀完,心內唏噓。我到底是什麼時候與他相遇的?我怎麼一點兒印象也沒有?江華,你真是一個世間少有的痴情男子。
翻開第二頁︰這是一趟開往北方的列車。我要去北方的一個小城出差。在我對面坐著這樣一個女孩子。她漂亮的外貌,深思時的表情令我痴迷。當她的身影初初地進入我的視線,我的心猛劇烈地跳蕩。我說這是愛。我是一個對愛很嚴謹的人,未及啟齒,並未相處,就大言愛字。我都吃驚我當時的沖動。可是沒有辦法,象倉央那樣,轉山轉水轉佛塔,只為中途遇到你。她就是我修來的女孩。這個女孩子的樣子與我內心所期待的白雪公主的樣子完全一樣。世間盡有如此的奇跡,令我瞠目。可是該怎麼讓我們認識呢?一路上,我盡顧偷眼看她,把她的樣子,哪怕是一根發絲小心地印入心里,打成烙印。還好,她好象一直在想著甜美的心事,並沒有注意到有一個男人怯怯地欣賞她。我快到了目的地時,我忍不住對她說,我叫江華,可以認識嗎?她並沒有回答,她還在想心事。她甚至並沒有听進我所說的話,也包括我有意告訴她我的名字。這不奇怪,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會覺得男人以這種方式介紹自己是很庸俗老套的蠢辦法。我深信,我愛上這個女孩,我確定這種感情。她注定會永遠地放在我的心上。我們還會有緣相見的。我願意這一天開始,在日記里寫下所有給她的情感。但願我的痴情能把她喚回……
欣兒琢磨著日記所記的日期,7月3日,那是夏天,是暑假,啊,是呀,記起來了,那正是自己與李明達之間有了那事之後,她坐上列車回家。一路上都在想李明達的,熾情太盛,哪有閑暇關注周圍的人與事呢。只有模糊淺顯的印象。難怪覺得在哪里見過江華的。江華就是不肯說出來。還故意說從來都不認識。他隱瞞一切,卻又在暗中幫我,他就是想讓我自然地接受一切,而不要感恩于他。這是為什麼呢?
欣兒就這麼一頁一頁地往後讀著江華的文字。
又一頁︰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真的有天意,我的誠心打動了上蒼。我夢里的那個女孩,她終于又出現了。真的,上天憐憫我的這份痴情。這個女孩是來酒店送貨的。她在我的酒店已經送了幾年貨了,可是我一次也沒有看到她。因我不怎麼去酒店那邊。謝天謝地,她送來幾箱發臭的帶魚。要不是听到廚房里的動靜很大,我還真不會去看個究竟。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我太吃一驚,一是因為這麼多年不見,居然可以神話般的相見。二是她的樣子變化太大,她好憔悴,面色悲涼。我真的很心疼她,心里好舍不得她。在這個女孩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一定要弄明白。我不能讓我愛的女孩在我找她之後還受罪,即使她已經結婚。我不會拿著劍與人決斗。愛是用來付出的,不一定非要得到回報。但說實話,如果她結婚了,我會很傷心……
生也是拯救,死也是拯救,生前,你把我從魔的手中拯救出來,死後,你把我的靈魂帶向愛的懷抱。也許我真的只該注重生命的流向,而不必在意收集過多少細碎的真實。世界本來就是虛構的,江華,你用你的方式,你的愛,給我啟示的力量、,我擁有印象的生命與愛。
欣兒她並沒有哭。淚已經是哭干。沐浴在江華為她營造的縝密的幸福里。合上日記,她躺在青草地上,把日記本抱在胸前。微眯著眼楮,陽光在樹葉的葉緣丟下幾顆暖意的金星。欣兒閉上眼楮,喃喃地說︰「江華,你應該還沒有走遠,你一定看到我讀了你的日記吧。你收藏著的愛,我一一領愛。並且我要告訴你,我也同樣愛你。你在那個世界里等著吧。」
欣兒在草地上躺了一天,好象站在陰陽相隔的那一線之間,與江華十指相扣。有江華的陪伴,她並不覺得寂寞。欣兒失去了意識,是她不願意醒來。
司機來接欣兒,欣兒已經象植物人一樣。司機趕忙把她送到醫院。幾天的治療,醫生竟無法開出一劑藥方。只能說無能為力,因為病人不願意醒過來。她的健康狀況又很正常。
這天,欣兒被送回老家,曼妮已經把欣兒不堪的遭遇告訴了他們。母親慧如長哭著坐在欣兒的身邊。徐長峰更是羞愧難當。當初是他拋棄了女兒,如果不這樣,欣兒不會受這麼多罪。
慧如說︰「怎麼辦呢?這孩子心思重,江華對她有情有意,她真的很難醒過來了。」
徐長峰說︰「是啊,能不能醒來只能由她自己決定。」
曼妮說︰「姨娘,姨父,我想把欣兒姐帶到我們桃花鎮去。欣兒的外公一直說很念叨著欣兒的。農村的環境好,空氣新鮮,這對于欣兒姐的康復有好處。而且,我也可以常陪在她身邊。你們看呢?」
慧如點頭,「好呀,我同意,長峰你看呢?」
「嗯,就這麼辦吧。」徐長峰說。
大家說什麼,欣兒的心都听得見,桃花鎮,桃花,三月,江南……好喜歡。
這年三月桃花開的季節,欣兒已經在桃花鎮住上一段時間了,意識還未恢復。在這種混沌的狀態里,欣兒可以與江華自由相會。所以,欣兒的氣色很好。
這天,欣兒有了一點點意識。微微地睜開眼楮,側頭,細弱的目光透過淡綠的窗紗,一枝桃花曳于窗格前,粉艷妖嬈。原來現在已經是人間三月天了,如果江華還在,我們可以在桃花背景前留個影,在三月的印象中留下歷經艱難與傳奇的愛戀。只是,桃花依舊,人面何往?欣兒眼眶濕了,無力地合上眼,一顆淚順著面頰角滑下。淺淺的意識隨著夢幻一般漣漪慢慢地洇開……走一個時空錯置的夢里,小石橋,細長的小溪,楊柳拂風,兩岸桃花灼灼。人面,桃花,嫣然相映……欣兒覺得自己輕如蝶翼,向著桃花深處飛去……